殿中的僧人登時一陣騷動。披頭情知闖了禍,花開傳人心性,哪裏放在心上?如來默然看著目犍連大師的屍體,一時沉寂不言。
良久,他抬起頭來,道:“犍連真正成佛了。”
披頭不明白他什麼意思,點了點頭。
如來道:“念在目犍連弟子最後被你頓悟了的分上,我不罰你。”
他慢慢道:“不過,隻請你在靈鷲寺中住上十年八載,等什麼時候你通悟了佛法,不再有殺生之念時,你就可以下山了。”
披頭怒極反笑,轉頭對蜃樓道:“你方才有句話實在沒說錯!”
蜃樓微笑道:“什麼話?”
披頭道:“靈鷲寺的禿驢都是一群老糊塗!”
蜃樓縱聲長笑。披頭冷冷道:“方才一戰明明是我勝了,怎麼倒說的象我敗了一樣呢?”
如來嘴角挑動,泛起一絲揶揄的笑容,道:“你勝了?你可知道佛的大悲無相不亞於蜃樓的鬥轉星移,可以瞬息之間讓本身的功力提高兩倍。方才目犍連兩指抓住你的長劍之時,本可以一拳擊碎你的天靈蓋,但他於瞬息之間通悟了佛法妙意,以慈悲為心,不肯再下這絕情的殺手,你便以為是你勝了麼?”
披頭狂笑道:“好個講理的靈鷲寺!方才若是目犍連將我一拳擊斃了,那麼如來必定盛讚他護法有功,我就白死了是不是?若是死不起,最好不要修煉什麼神功,宇宙之間,不是你們靈鷲寺能夠一手遮天的。”
如來慈眉善目倏然暗了下來。他的僧衣無風自鼓,猶如一個巨大的皮球一般,迅速地飽漲了起來。襯得他的臉色森然,竟然有些可怕。他沉聲道:“年輕人,不要仗著鯤鵬劍法,就任意胡為。”
披頭哼了一聲,不去置答。如來道:“難道你要我親自動手麼?”
披頭一驚,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如來,臉上神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他上下打量了幾眼,突然盯住蜃樓,道:“我現在明白你的感受了。靈鷲寺自高自大慣了,真是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蜃樓笑道:“至少我知道靈鷲寺還能聽進去一件事。”他握拳一晃,道:“拳頭!隻要你拳頭比他硬,靈鷲寺的和尚一樣會變得象哈巴狗一樣!”
披頭縱聲長笑,道:“就算他們不變,我們也會打得他們變!”
兩人一齊撫掌大笑,旁若無人。如來的臉色卻漸漸鐵青,突然一聲大喝:“結般若陣!”
陡地大殿中人影散亂,將四人圍在中央。初時還是一個一個的人形,到後來漸漸連成一片,層層疊疊的,竟然有種望不到盡頭的感覺。勁氣從四麵八方逼了過來,卻並不攻擊,隻是隨著和尚們的飄動漸漸凝結,猶如一堵堅實到不可思議的牆壁一般,在四人身邊越築越高。大殿中就見紅影來回,別的景物竟然模模糊糊的,不再看得清楚。
蜃樓臉色不變,他長長的衣袖流水一般垂在地上,四周的燭火被來回的身影拂散,閃得他衣袖上的藻繡一明一滅的,猶如活的一般。他長聲道:“如來賊禿!莫非你已不敢跟我對掌了麼?”
遠遠地就聽如來的聲音接道:“蜃樓,千年之前,你不是我的對手,千年之後,你仍然不是我的對手,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蜃樓長笑道:“誰不是對手,隻有試了才知道。我隻問你,你敢不敢撤了這狗屁的般若陣,跟我痛痛快快地對上十掌?”
如來冷笑道:“要對掌何必撤陣?你接著吧!”
突然就見般若陣綿綿密密的陣勢中一陣湧動,僧影翻湧,一股大力向著蜃樓衝了過來。那股勁力翻飛上下,宛如一群紅色蝴蝶一般,霎時之間就如千千萬萬隻手一齊擊了過來,分襲蜃樓遍身的穴道。蜃樓冷笑道:“千年不見,賊禿的掌法更勝一籌了!”他單掌翻出,平平實實地向前擊了過去。
他這一掌擊出,卻一點花樣都沒有。但周身勁氣鼓湧,披頭三人就覺勁氣刮體生痛,如來的一掌倏然縮了回去。蜃樓道:“如來!你已經病了!”
如來冷哼道:“誑語!”
蜃樓大笑,身子一側,左掌跟著擊出,兩人的拳掌方要接到一起,如來的手掌卻倏然一縮。蜃樓勁氣鼓湧,宛如長江大河一般轟然不可抵擋地向前卷去。兩人勁氣相接之處,啪啪一陣暴響,如來的手掌終於與蜃樓抵在了一起。
蜃樓臉上閃過一陣訝然,右掌劃出一道弧線,跟著擊了過去。如來的手掌又是一陣伸縮,將蜃樓左掌右掌一齊抵住,竟然絲毫不遜色。蜃樓臉上一陣駭異,大聲道:“不可能!”
如來冷笑道:“外道邪魔,哪裏知道佛法的奧妙?”
蜃樓陡然一聲大喝,雙掌全力推出。如來拳勁回縮,就如一道極其柔韌的牆壁一般,將蜃樓掌力一齊抵住,順著他功力運行之勢緩緩回收,待他力竭之時,方才回擊。
他這招無我顛倒之法,是佛門七十二絕藝中的一門,與道教的沾衣十八跌、四兩撥千斤法意相同,隻是更為精妙。一縮一攻,便消解了蜃樓的一掌之力。如此數度縮、攻,便等於以數掌之力同蜃樓相抗衡。蜃樓就算有通天的勁力,哪裏抵得了如來如此分化?是以蜃樓雖然神功大成,但在如來的無我顛倒之法下,卻也占不了絲毫的便宜。
披頭暗暗看出不妙,正悄運劍氣,準備伺機出手相助。就聽蜃樓突然大笑道:“如來,你真以為我不認識你這伎倆?幻魔天尊如今有備而來,準備破的就是你這無我顛倒之法!”
如來冷哼一聲,並不答話,手上門戶卻守得越發緊密。
蜃樓猛然回頭,大喝道:“出手!”
他目光所指,正是天刑判官獵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