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關頭,他的兩條腿果然合作得很好,連竄連跳折向逃出十餘丈,在綠色怪女人銜尾追到的前一刹那,他顧不得荊棘傷人,不顧一切湧身一躍,躍入荊棘叢中,“嗤啦啦”,一陣裂帛響傳出,他已鑽入荊棘叢深處,衣褲淩落,肉帛相見。好在他已運氣護身,總算肌膚不曾受傷,隻損壞衣褲而已。
綠色怪女人站在荊棘外,先是一怔,然後自語道:“這小輩好狡猾,舉動不像個成名人物,居然情急變兔子鑽荊棘逃命,真沒出息,哼!”
她穿的綠蟬紗怎敢進入荊棘叢?衝林華的去向冷冷笑,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回頭叫:“小輩,你逃不掉的,我不信你能在荊棘裏躲一輩子,我會等著你出來。”
她並不在附近等候,也不搜尋,向南進入一座小山穀。在怪石如林的穀底,有一座天然形成的岩洞,洞口寬僅三尺,高約六尺左右,洞口兩側各有一座淺崖,兩座巨石高約兩丈餘,石上分別蹲伏著兩頭獅子,一雌一雄。兩獅看到綠色怪女人,躍下巨石,像巡邏般跳躍著迎來,親熱地在怪女人身側巡走打轉。
綠色怪女人拍拍兩獅的頭,低喝一聲,兩獅重新躍上石頂,抬頭四顧,監視著穀中的動靜。
石洞中迎出先前與林華惡鬥的女郎,訝然叫:“師父,你老人家把他殺了?”
綠色怪女人搖搖頭,不帶表情地說:“被他逃掉了,鑽荊刺逃掉了。”
“徒兒去追他。”
“不用了,他會前來送死的。”
“這……”
“他丟了喬慧,還能不來找?
“師父,喬慧與他是敵非友……”
“鬼話,你相信?”
“徒兒已問過他了。”
“男人的話不可信任。”
“徒兒也問過喬慧,她……”她將喬慧所說的話詳細稟明。
“我不信,我要親自問問。”綠色怪女人一麵說,一麵步入石洞。
洞口倒還寬闊,約三丈見方,顯然曾用人工加以修建,設有石床石桌,床上鋪了土豹皮製的褥衾,內部的擺設古樸簡單,可知兩人的生活相當清苦。
石桌下,坐著被製了穴道的喬慧,惶然地注視進來的師徒倆,驚魂未定。
綠色怪女人在石床上坐下,向喬慧冷冷地說:“小丫頭,把你和那位小輩的事一一招來,如有半字虛言,休怪我心狠手辣。”
“老前輩要……要晚輩招什麼?”喬慧恐懼地問。
“你聾了不成?”
“晚輩……”喬慧將昨天所發生的變故從實招出。
綠色女正是傳說中的“南山魔女”,也就是綠衣少女的師父。自甘州至沙州一帶,地方土著皆稱祁連千裏山脈為南山,番人稱天山,蒙回則依俗稱祁連。這位南山魔女居住祁連卅餘年,誰也不知她的來曆,行事乖僻出沒無常,出現時形貌經常變幻,隻有她那把電虹耀目的劍永遠依舊,遇上她的人如不及早走避,可能被折磨得半死。至於她所隱居的山穀,除了百了穀的人知道外,附近百裏內人煙罕見,因此無人得悉。由於她的臉貌與裝束變幻無常,而且性清乖僻,所以皆稱她為南山魔女。
一個摒棄紅塵,甘心逃世隱處荒山的人,如不是深受刺激看破世情的憤世嫉俗者,便可能是瘋子神經病。同樣地,一個行徑乖僻古怪而且性情暴戾反覆無常的人,他必定內心有鬼,想用乖僻古怪來壓抑心中的不安,不然便可能是失心瘋的人。南山魔女隱身邊外,以一個女人之身。既不能遺世而孤立,又不到洪荒絕域中自生自滅,可知必定是內心有鬼不甘逃世的可怕人物。
她冷哼一聲,劈胸抓起喬慧,陰森森地說:“看你和他相處的情形看來,鬼才相信你的話。哼!你必定是戀奸情熱,有意替他洗脫。昨晚你們在樹洞中住宿,你那像一個俘虜?分明是隨奸夫私奔的小****,該死的賤貨,等我捉住他之後,你兩人將死無葬身之地。”
喬慧又羞又急,頓忘利害,掙紮著大叫:“你怎可血口噴人?不信你何不到我家去問個明白呢?”
“哼!還用問?”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能這般乖僻……”
“拍”一聲響,綠色怪女人給了她一耳光,冷笑道:“瞧你這種情急的神色,便知你做賊心虛,還敢罵我?”
“你打吧,殺了我也得說。你定然是‘南山魔女’,說起來你該不是外人,算是我家的好鄰居,也算得是我的長輩。六年前,你向我曾祖爺索去一對小獅,算起來兩家也有一兩分情。難道說,你就不肯到我家去問個水落石出?昨晚他本來要放我回去,但我怎敢在夜間亂闖?同宿樹洞,整晚他都不曾說過話,還不肯讓我靠近他,他是個坐懷不亂不欺暗室的人。你要殺我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這種汙名,我可不甘緘默。雖則他算是我喬家的仇 敵,他的死對喬家該是一大喜訊,但你想用這種顛倒黑白的罪名置他於死地,我必須替他分辨。”
“南山魔女”將她丟在床角下,冷冷地說:“等捉到他之後,你便知道結果了。”
喬慧跌得七暈八素,但仍然忍痛說:“他定然到我家索坐騎,恐怕早就走了。你……”
“哼!不久你便可知道你錯了。”
“你……”
“我算定他戀奸情熱,必定不死心,前來妄想救你同逃,如果他不來,便證明你的話不虛,他來了,便是你說謊。”
“師父,那人的劍術……”綠衣少女接口說,意在分散乃師的注意力。
“南山魔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阻止她往下說,冷笑道:“我知道,他的確可以稱得上劍術高手,確是比你高明些,他手下留情,你不想他前來送死,是麼?你要失望的,他會來救這賤人同逃。即使這賤人說的是實情,他擅入禁地,注定必死,不要替他惋惜了。我已留下蹤跡,他會找來的。你好好看守著這賤人,不要動手助我。已經是辰牌末,算來他該已到達附近了。”說完,開始易衣,換上了一身鹿皮緊身衣褲,佩上劍,至內洞洗漱,出來時完全變了一個人,臉色變成灰白,頭發也變成灰白色,挽了一個盤龍高髻。胴體像鹿,臉像僵屍,在山林中出現,膽小的人遇上真會被嚇昏。
她踏出洞門,扭頭叫:“芸兒,叫二黃撤守,不許它們驚動來人。”
綠衣少女應喏一聲,出洞遣走了一對獅子。
南山魔女一麵走,一麵自語:“這次你如果想逃掉,除非是日從西山上升。”
林華確是到了附近,躲在對麵的山腰上窺伺。他丟了喬慧,豈肯一走了之?雖說他已向“百獸神君”表明不負責喬慧的安全,但在道義上他卻不能袖手不管。何況喬慧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對他馴順信賴,他豈能置之不顧?
他利用荊棘脫身,等魔女去遠,方回到原處,果然找到了喬慧留下的足跡,明顯地和南山魔女的足跡相混和,一眼便可看出喬慧被擒的跡象。
同時,“南山魔女”撤走的足跡極為明顯,明顯地指示出所走的方向。
他久走江湖,機警萬分,心中不由冷笑,忖道:“這魔女故意留下足跡,引我至絕地上當,哼!咱們來鬥鬥智。這次我可要用飛刀取勝了,我不信你這魔女已練成了不壞金剛法體。”
他小心地掩去腳下的蹤跡,細心地接近了山穀,依地勢判斷猜測,終於被他找到了穀底的石洞。
他智珠在握,不慌不忙地在裏外的山腰草叢中藏身,耐心地察看動靜,洞口的變化皆逃不過他的神目。
他看到了穿鹿皮衣褲的女人外出,但不知是“南山魔女”。也看清了與他鬥劍的綠衣女郎遣走兩獅,心中不住盤算。
“南山魔女”隱身在洞右十餘丈的石壁下,一切動靜皆呈現在他眼前。
他心中冷笑,三不管躺下休息,假寐養神,直睡至近午時分,方喝了幾口酒準備救人,準備深入虎穴救美。從昨日午後起,至今他未曾進食,喝了幾口水囊中的酒,反而感到肌腸轆轆。
他塞好水壺。盯著下麵自語道:“這鬼魔女真有耐性,以一個功力奇高的人來說,能耐下心守株待兔等了兩個時辰而不肯放手,委實是異數,必定是極為難纏的人物,我碰上智力皆臻上乘的對手了。怪女人,你為何不進洞歇歇?”
“南山魔女”等得不耐煩了,終於離開潛伏處,回到洞內,向正在弄吃食的芸兒說:“那小畜生不會來了,我到‘百了山莊’走走,你好好小心門戶。”
芸兒獻上一杯茶,急著:“師父,何不先行進食再走?”
“不行,小畜生恐怕已經走了,我要追上他,到‘百了山莊’或可找到他的去向。”
“師父……”
“好好看守那小賤人,等我回來再發落。”
“已經好半天了,帥父,饒了他吧!”
“哼!卅餘年來,沒有人能從為師手下逃得掉,饒他不得,他走了半天,最多隻能遠出五十裏外,我會追上他的。
他如果仍在百了山莊,不久我便可返回。如果他走了,最多兩天,他逃不掉的,後天我便可趕回,也許可望提早。”
芸兒送走了師父,仍至側洞下廚進膳,軟倒在石床下的喬慧心中升起了無窮希望,叫道:“綠衣姐姐,請替我解開軟穴好不?小妹委實撐不住了。萬一令師三天後返回,不要一天,我的手腳便得報廢,請高抬貴手,感激不盡。”
“你反正早晚是死,手腳廢與不廢有何不同?”芸兒在廚下亮聲答,無意出來替喬慧解穴道。
“綠衣姐姐,俗語說,遠親不如近鄰,你我是鄰居!”
“別說了,等會兒再說。”
不久,芸兒將食物端出,兩大盆鹿肉,一盤山葛,一盤野蔬,擺下兩雙木著,整備停當,方替喬慧解了穴道,和氣地說:“喬慧,你記住,除非你不想活,不然千萬不要打逃走的主意。”
喬慧一麵活動手腳,一麵苦笑道:“看了姐姐與林華的惡鬥,我天膽也不敢逃走,我在你手下,決難接下三劍。我們是鄰居,姐姐似乎認識我,而我卻……”
“我和師父不時至貴莊附近走走,所以認識你。”
“姐姐來此地多久了?”
“我是在此地長大的。快來,吃飽了再說,想來你也餓了。”
“謝謝姐姐開恩。但不知姐姐貴姓?”喬慧走近石桌坐下問,她確也感到饑火中燒,見到食物肚中直咕咕叫。
“我叫芸兒。據家師說,我是被遺棄在甘州道上的棄嬰。”芸兒黯然地說,眼圈一紅。
“對不起,小妹引起姐姐的傷感了。姐姐來了幾年了?”
“師父說我十八歲了,自懂人事以來,我便在此地隨師父練功,隻到過一次肅州,是隨師父去的。”
“姐姐該到我家去玩的。我十六歲,我相信我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
“不可能的,師父從不與任何人來往。喬小妹,吃吧,吃後我還得到外麵看看。”
“不必看了,林華恐怕已到我家去討回坐騎走了,‘百了山莊’留不住他的,他的藝業高明極了,我家的人恐怕死傷很慘,唉!安西盟這次可把我家害慘了。”
芸兒迫視著她,正色問:“喬小妹,你的話是不是都真的?”
“怎麼不真?請姐姐相信我。
“昨晚你們踏入本地區,我和師父便跟在你們後麵,你們兩人相攙相扶,狀極親熱,像煞一雙私奔的情侶,怎會是仇敵?你……”
“小妹如有半字虛言,鬼神共鑒,我發誓……”喬慧焦急地說。
芸兒卻搖手阻止她發誓,苦笑道:“你何必發誓?反正你……唉!別說了。希望師父追不上他,也許你……”
驀地,洞口傳來了林華的語音:“令師追不上我的,她無法遍搜千百裏深山大穀。”
芸兒大吃一驚,倏然站起手按劍靶叫:“咦!你……你怎逃過二黃的把守的?”
林華向裏走,嗬嗬大笑道:“已摸清底細,還不容易?我在回回墓斃了幾個想行刺的人,取了他們所帶的迷魂藥物,捉來一頭小鹿弄斷雙腿,攀至獅崖上方,將藥物放人鹿腹,丟下給你那兩頭獅子裹腹,它們都睡著了。”
芸兒臉色一沉,徐徐撥劍道:“果然不出家師所料,你回來救她,顯見得你兩人都不是好東西。”
林華從容走近,笑道:“姑娘請息怒,且聽在下一言。在下要遠至哈密尋人,須橫越大漠,沒有好坐騎勢難如願,必須向喬老前輩索回坐騎行囊和兩名劫匪。在下將喬姑娘帶來了,必須將她帶回給喬老前輩。你如果不信,何不一同前往?姑娘,在下不願樹敵,但也不願被欺,萬不得已隻好拚命。姑娘劍術通玄在下佩服,希望彼此和平相處,我相信姑娘不是不可理喻的人。如果姑娘苦苦相迫,在下不得不為了自衛而放手一拚了。唔!好香,姑娘燒得一手好菜,請我吃一頓,怎樣?”
他可不管主人請是不請,徑自坐下了,拔一把飛刀當箸,挑起一塊肉便往口裏送。他的豪氣和大膽,居然生效。芸兒收劍,神色一馳,口角含笑,卻繃著粉臉說:“你怎麼也學蒙番用刀作箸,等會兒,我給你取箸來。”
她嫋嫋婷婷地入廚,取來一雙木箸遞給他說:“你好大的膽子,可知道自己的處境嗎”
林華接過木箸,笑道:“謝謝,也謝謝姑娘誇獎。在下浪跡江湖,出生入死,膽子愈來愈小。當然我不配做英雄豪傑,但膽子大的人也不見得全是英雄好漢。我猜想令師必定已前往‘百了山莊”去探動靜,所以敢來。同時已看出姑娘清麗出塵,蘭心惠質全無暴戾之氣,所以敢造次申訴。希望姑娘網開一麵放了喬姑娘。至於在下的處境,在下不願多想。哦!” 他指了指盆中的菜肴,轉變話題說:“這一定是鹿肉,保持鹿肉的清香,但我很難相信有這麼美味的鹿肉。這盤菜是薇萊吧?居然帶有特殊的鮮嫩芳香。姑娘,不介意我狼吞虎咽嗎?不瞞你說,十年浪跡江湖,也曾嚐過不少山珍海味,可是,今天第一次嚐到如此可口的菜。說真的,姑娘掌廚的手藝不讓劍術專美。”
芸兒突然放下著,鑽石般的明眸閃動,隱現淚光。
林華一怔,歉然地又道:“抱歉,在下無意中言詞間得罪姑娘嗎?”
芸兒滴下兩顆清淚,歎口氣說:“林爺,你……你不知道的。”
“姑娘……”
“自我懂人事以來,師父從未笑過。我做的事沒有一件是對的,這一生中,任何事皆難搏得師父說聲好字,雖則我盡力討好她老人家。你說我的菜調得好,我很難過。我的劍術,師父從來就沒滿意過,所以今晨我向你急襲,我缺乏信心。”芸兒無限感慨地說,顯然她於乃師之間相處並不愉快。
林華沉靜地一笑,誠懇地說:“賢師徒的事,在下一無所知。但俗語說:嚴師出高徒。令師是非常人,督責過嚴也是情理中事,愛之深責之切,希望姑娘不可自棄。在下自幼築基,曾獲三位恩師親傳,在江湖曆練十載,也隻能與姑娘鬥成平手,如不是令師嚴加督責,姑娘豈會有今天的成就。”
“成就?將來我也要在此地住上三五十年甚至終老,所謂成就又有何好處?”芸兒茫然地問似乎不是問林華,而是問她自己。
林華遲疑半晌,苦笑道:“依在下看來,賢師徒恐怕不會留下來的。成就二字,很難解釋得滿意,至於有何好處,解釋也相當困難,每個人的看法都不同,目的各異。本來,練武誌在健身,身健方可奢言創業,所謂創業包涵極廣,白道人稱為行俠,黑道人認為是稱雄道霸。不管怎麼說,說來說去還是兩個字名和利。明白事理的人正大光明力圖奮發,自私自利的人使用權謀損人利己無所不用其極。”
“你又所為何來?”久不發話的喬慧突然問。
林華放下箸,聳聳肩自嘲地說:“我?問得好,走入江湖從小練武是先父所安排,然後是誘發興趣,最後是希望報效國家揚威異域……別說了,丟人。”
“然後是浪跡江湖,雄心壯誌盡消磨。”喬慧盯緊不放地說,淡淡一笑又道:“我相信你定然驟遭變故,以致落魄江湖,但你……”
“不錯,俗語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我不信宿命,但做夢也沒料到我會成為一個江湖浪人。”
“浪跡到本地區的人,皆有一段辛酸的往事,但不知你……”芸兒也盯緊問。
“你說對了,但我這次大漠之行,不是浪跡,而是有事待辦,辦完便返回中原,但願留得命在,我會回去的。這些事說來乏味,打擾姑娘了,在下該告辭啦!失禮,還未請教姑娘 尊姓?”芸兒神色淒然,低下粉首說:“我是個孤兒,師父叫我芸兒。”
“這……”
“你們走吧。家師已向‘百了山莊’追蹤,你們……”
“我們走了,豈不連累姑娘?”林華遲遲地說。
“被師父責罰一番而已,不必為我耽心。”
“這……那麼,咱們告辭,多感盛情,容圖後報,但願後會有期,姑娘請珍重,再見。”
兩人告辭出洞,芸兒送至洞外,向北一指說:“從這麵走,那一般林深草茂,易於藏匿隱身的。”
“承告了。”林華抱拳道謝,突又似有所悟地問:“芸姑娘可知中原的“七星會”與“金花門”的事嗎?”
芸兒愕然,搖頭道:“不瞞你說,我隻到過一次肅州,附近百裏內的人與事我不陌生,中原麼,太遠了,師父從不將中原的事說給我聽。”
“哦!原來如此。姑娘請留步,再見。”
芸兒癡癡地站在洞石的石頂上,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穀口,久久,方不勝依依地回洞,進入左麵的山洞,取出一本手抄的長卷,在洞口的樹蔭下落坐,苦笑道:“我居然大發慈悲縱走他們,為什麼?為什麼?”
她展卷閱覽,看了幾行卻又放下,鑽石明眸中湧起迷惘的神色,自語道:“師父她老人家說天下間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但這……這位林華溫文有禮,臉上毫無暴戾的神色不像是個可怕的人哪!”
她感到心中很亂,漸漸有點思路紛紛心神不寧。
看看日落西山,兩頭獅子醒來了,但卻不見師父返回。林華帶了喬慧向北走,慌不擇路飛奔,遠出二十裏外,方心中大定。登上一處山峰,喬慧向西北角一指,說:“那就是百了穀穀外的插雲峰,該往那兒走了。”
日落時分,他們到了百了穀口,林華一麵走,一麵說:“如果南山魔女在貴莊坐等,豈不糟了?等天黑後再走。”
“我先召來兩頭獅子,便可知道魔女是否在莊中等候了。”
“也好,你可千萬別打算搗鬼。”林華悻悻地說。
“你請放心好不好?如果你不放心,可在穀口等我,我負責將你心坐騎行囊帶來還給你。至於那個劫匪,我可做不了主,無法……”
“兩個劫匪我會向安西盟索取。”
“那我就放心了。”她如釋重負地說,向穀內發出一聲異嘯,又道:“林爺,附近數百裏我都熟,你如果需人相助辦事,算我一份,好不好?”
“我不在這附近辦事,也不需要你的幫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正走間,遠處獅影入目,兩頭雄獅縱躍如飛而至。喬慧獨自迎上,撥出靴統中的一把小飛刀由一頭猛獅銜住,喝聲“回去!”兩獅應聲扭頭狂奔。
不久,兩個人影飛掠迎來,一個是“百獸神君”,一個是喬慧的父親喬煜。
“是你!”百獸神君看清威風凜凜的林華,脫口驚叫。
喬煜急速奔到,焦急地大叫:“隻有你一個人,小女呢?”
林華冷冷一笑,沉聲道:“令媛目下安全,不必擔心。閣下,我要甘龍、坐騎、行囊、劫匪呢!”
“你帶小女進入南山魔女的禁地,小女定然……”
“令媛目下平安,少廢話。聽你的口氣,‘南山魔女’未至貴莊找你?”
“沒有,在下正傳信給安西盟的朋友,準備入山找你們。”
“交出林某的所有物,以交換令媛,一句話,我立等口音。”林華沉聲說。
“小女目下在何處?”
“恕難見告。”
“在未知小女死活之前,沒有什麼可談的。”喬煜強硬地說。
“那就不談好了。”
百獸神君虎目怒睜,白髯無風自搖,厲聲道:“老夫二十年來不曾與人動手,今天不得不破戒了。”
林華冷笑一聲,脫掉破外衣陰森森地說:“為了你們的事,耽誤了在下兩天寶貴時日,早知老前輩不肯善了,昨天在下便該大開殺戒了。”他舉步迫進,手徐徐落向劍靶,又道:“我不信你比‘南山魔女’高明,見識過‘南山魔女’的藝業,而沒向老前輩請教,在下也不甘心,豈肯錯過?老前輩,你上啦,咱們在落日餘暉中來一次公平決鬥。”
百獸神君吃了一驚,駭然問:“你……你遇上南山魔女了?她……”
“正確的說,遇上南山魔女師徒兩人了。”
“你……你擊敗了她?”
“還不曾,她無奈我何。”
“她……”
“她午間離開住處,像是要到貴莊打交道。”
“咦!怎麼不見她來?”
“來不來那是她的事,何時來卻不得而知,反正她早晚要找你的,林某在她的居住洞府救出了令媛,老魔女是不會甘心的,遲早她會到府上興問罪之師。要和我動手,快撤兵刃?”
“百獸神君”未帶兵刃,向喬煜揮手示意,喬煜趕忙撤下虎爪雙鉤奉上。
老家夥發慌,對林華的話疑信參半,假使林華的話是實,那麼,南山魔女也無奈林華何,他“百獸神君”怕定了“南山魔女”,這位林華的藝業,至少不在魔女之下,動手不咎拚命豈不是凶多吉少?
情勢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除了硬著頭皮生死相決之外,別無他途。老家夥心中發緊,虎爪一搶,立下了門戶候敵。喬煜退在一旁,抽口涼氣叫:“爺爺,小不忍則亂大謀,慧丫頭在他手中,投鼠忌器,何不先見過慧丫頭,然後再行計議?”
不遠處的草叢中,突傳來喬慧的叫聲:“爹,請甘叔親自前來打交道好不好?”
“百獸神君”一聽,高聲道:“慧丫頭,你可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