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養鵝的日子裏,我們還經常玩的就是搭建稻草棚。
那時已到冬天最冷的時候,站在田野裏,北風呼呼地刮著臉,凍得嘴唇發紫,渾身直打囉嗦。特別是最近的幾天,天空突然陰下來,整天還飄著毛毛雨,氣溫一天比一天往下降。這可割慘了我們那群在田野裏養鵝的孩子。我們不敢在刺骨的寒風中瘋野,紛紛藏身於山崖邊的背風處去避寒。
盡管每天都燒起大火堆取暖,我們仍然覺得渾身冷嗖嗖的。那些如冰針樣的毛毛雨直往脖子裏鑽,直往身上刺。很多小孩都凍得鼻子紅通通的,鼻水不時地往下掉,牙齒咯咯地打著架。
我們正受風寒之苦時,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說可以搭建草棚來避寒。這想法立刻得到大家的積極響應。於是,我們立刻召集所有養鵝的小孩子一起,商量搭棚事宜。很多孩子聽後,都覺得這個主意好,而且材料容易弄,搭棚也不難。
主意已定,大家就開始做搭棚準備。會搭棚的就負責選位置和搭棚。其他的就去弄材料。我們選好位置,他們就開始搬材料。孩子們從山坡上搬來木薯的枝杆,又到曬穀場去搬稻草。此時山坡上的木薯已收起,木薯杆沒人要,很容易找來。至於稻草,曬穀場上就有很多廢棄的。我們分工合作,男的搬木薯杆,女的搬稻草,不到兩三個小時,我們就把這些原料全弄來了。
搭建草棚時,我們用野藤把木薯枝綁在一起,將四壁綁好,又綁房頂,還分成三間。左邊是女孩子的,中間是給大家一起打牌或看書用的,右邊的那間才是男孩子的。我們把所有的支架綁好後,大孩子就將搬來的稻草往架好的棚上綁。一層疊著一層,直到將通風的地方蓋得嚴嚴實實的時候,草棚也算搭好了。
我們爭先恐後地鑽進稻草棚裏,裏麵居然是暖融融的。哪怕外麵北風陣陣,棚裏卻是一點風兒都沒有。大家認真地檢查我們共同搭建的稻草棚,如果發現有哪個地方綁得不緊,或是稻草蓋得特別少時,就趕緊出來弄好。瞧著那群高高興興的孩子們,我們都覺得內心特別的溫暖,也特別的滿足。
有些時候,那些到野外放牛的大伯大嬸也會鑽進我們的稻草棚來避寒。
常爺爺就是稻草棚裏的常客。常爺爺是村裏的五保戶,放牛就生,一年四季與牛相依為命。每三年賣兩頭小牛,所有的生活費都來自於賣小牛的錢。盡管他的生活過得很清苦,但他應屬於樂天派,無欲無求,整天樂嗬嗬地過著日子。如果哪天聽到山坡上偶爾傳來一陣陣的歌謠,不用猜,那準是他唱的。他最愛唱雷劇,扮小生,不僅僅如此,他的能耐大著呢,不但會唱,還會舞槍弄刀,這都是我們親眼瞧見過的。不過,他現在很少賣弄這些,隻有我們纏得他不耐煩的時候,才會向我們露兩招。聽說常爺爺以前還學過戲,這話我們都相信。可有人說他會正宗的少林拳,這我們就不敢說,我們從沒見他打過這些套路。不過,既然他曾經當過兵,又在出生入死的戰場上打拚過,身上肯定會有一些絕活的。
我們都知道,他曾經參加過抗美援朝,後來回村後就開始養牛,一養就是一輩子。常爺爺很愛講故事,他似乎有滿肚子說不完的故事。每當我們看見常爺爺到田野裏放牛時,總會拉他到我們的稻草棚裏來,纏他講故事。他也很爽快,一鑽進我們的稻草棚,找個位置坐好後,呼喚我們圍著他,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他那個用海螺殼製作的煙鬥,裝煙、點煙,不慢不緊地抽上一口後,接著就在這煙霧彌漫的小屋裏開始講他那永遠講不完的故事。
有常爺爺在的日子特別好玩,哪怕他不講故事的時候也是如此。他給我印象最深的,除了講故事,就是和我們一起打蕃薯甕。在那個寒饑交迫的寒假裏,山坡上的甘蔗早已砍完,偶爾有幾節藏在蔗葉下的甘庶也早被饑餓的老鼠吃個精光。野外的山坡上已經找不到可以吃的東西。隻有田野裏那一壟壟的蕃薯讓你獲得一絲的欣慰:畢竟,哪怕是在這樣的冬天裏,仍然可以感受到一絲的生機。
在這種環境下,打蕃薯甕也就成了我們的樂趣之一。常爺爺常常從他的田裏挖來蕃薯,然後開始在選好的地方壘甕。我們小孩子有的負責幫常爺爺看牛,有的負責拾幹柴,有的負責找泥塊……在常爺爺的安排下,我們緊密配合。隻見常爺爺在平整的地上挖出一個深10厘米寬20厘米的坑,並將坑沿挖得圓圓的,然後拿起土塊壘甕門。聽常爺爺說,甕門要壘拱形,要控製好力度,在接口處更要保持兩邊的平衡,否則一定會塌下去。就算一時塌不下去,開始壘後麵的土塊時也會塌下去。將甕門壘好後就開始壘後麵的主體部分,先是用大的土塊圍一圈,壘第二層時,圈子縮小一點,土塊也用小一點的,然後一層層的逐漸縮小範圍,直到收口即告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