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坐不住,尤其這種地方。
去走廊裏放鬆一下,每經過一間病房便忍不住向內望一眼,當經過405房間時,不經意間向內一瞥:兩個病號,一個傷了腳腕子的老頭;另一位病號,年紀約莫二十三四歲,身材瘦長,背對著門口盤腿坐在病床上,雖然左手腕上掛著吊瓶,卻仍然保持著上身筆挺,昂首挺胸,臉上斜纏著雪白的繃帶,長長的頭發遮住耳輪,不過他的聽力出奇地好,連細微的腳步聲都能看出他有反應……
這時一位老護士托著藥盤進了病房,徑直走向年輕病號的床位。
他一句話也不說,問也等於白問,老護士好像在自言自語。鄰床的老頭幫上一句:“閨女,這個小夥子可能不會說話,我來住兩天了,他就沒說一句話……”
這時,年輕病號原本背對著門口的臉,輕輕轉了一下,盯著老病號,目光冷厲,如一把刀直“插”他的嘴。
楚江童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狐疑地回了病房,媽媽有點困,眼皮被動地睜開。噢,也許是自己太敏感了。
“小童,咱打完這瓶就回家吧,這麼點皮傷還用得著掛吊瓶?真是大驚小怪的……”楚江童沒搭話,走神了。
“小童,你想什麼哪?”
“噢,媽,您剛才說什麼?”媽媽笑了,又開始犯困,誰在這種催眠之地都提不起精神來。
一種直覺:這個年輕人肯定不一般。
爸爸很重視媽媽的傷情,或者以她的傷情作為生意平台。以重病號看待,從外村剛回來就直撲鎮醫院,去院長的辦公室裏座談詢問傷情,聊來聊去,問起醫藥價格,他人到哪兒生意就附到哪兒,跟鬼一樣。
這一次,爸爸看好了草編業,去幾十裏外的草編廠考察了幾天,除了帶回一捆稻草,別的什麼也沒有。院長也是個生意迷,除了對倒騰屍體不感興趣外,其餘的什麼也能滲進幾句。二位滲來滲去,還是握握手各走各的。
回到畫廊,楚江童的心卻被留在了鎮醫院。不行!自己的感覺一向準確。
先去了一趟冥門澗,老道士的墳墓靜靜地,好像已經開始另一種日子。如果不細心根本看不出變化,低身輕輕撫一下墳土:咦?真有人動過!誰這麼缺德?
楚江童立即跪在供桌前,燃上香說道:“老人家,晚輩一向粗心,又一時疏忽,沒有看好你的墳穴,望寬恕。今日將您的權威法器送回,望您妥善保管,如果誰敢再來搗亂,就把他扣下當保潔員……”
將法器埋於供桌之側,回望一眼漸漸墜落的夕陽,下了山。
鎮醫院。
將車停在病房一側,調整好車內的後視平鏡,正對著405 病房,這樣既使頭枕著靠背,同樣可以看清病房內的人,再者也省得被房內的人起疑心。
奇怪,那個年輕病號呢?床上空空的,隻有鄰床的那個老病號跟走親戚般左顧右盼看光景。
醫院裏人越來越少,這些病號多是附近村民,為了獲得報銷醫藥費的待遇前來湊熱鬧,當然,也有真心病號,一般都是早晨來,晚上回家住。
“不會是出院了吧?”楚江童疑惑地盯著後視鏡。
然後再扭頭向空曠清閑的院子裏掃來掃去,連門診樓大廳也不敢放過。並沒有年輕病號的人影,看來他真是回家了。唉,明天再來吧!
調整好車內後視鏡,拍拍肩上的塵土,將鑰匙擰動,好在前八次,全是無用功,起動機隻有哼哼的電源連接聲。第九次擰動鑰匙,奇怪,發動機仍然沒有反應,看來,這“混蛋”是學壞了,要多累計一次吧!再擰鑰匙,還是沒響聲。我靠——擰了三十二下,你跟我“擰”什麼?
這裏又沒有修理廠,總不能當低碳誌願者吧?才要跳下車,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徑直走出門診大樓。他步子輕捷,黑色的露踝九分褲,讓人老感覺這家夥的腿又細又挑,還弓弓著,像兩棵沒長直的小樹。上身是一件白色圓領緊身衫,可惜左眼纏著繃帶破壞了審美,不然,這家夥挺帥氣。肩上背著一隻小包,默默地走著,一直向著大門外,獨目不側視,走路不讓人,完全是自己一個人的冷漠世界。
楚江童急了,擰著擰著,轟——終於發動起來了:謝天謝地!
這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年輕病號的身邊,他連想也沒想就上了車。
啊?院長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