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清曠無物,隻有寒冷如冰一般的風。她感到渾身疼痛,但又不敢輕舉妄動。隱隱覺得,自己應是置身於萬丈懸崖的半空。
她又不知如何解救自己。
這時,似乎聽見一聲浩歎,待仔細聽時,耳邊有個蒼老的聲音如同從空穀中傳來:“莫動莫動,姑娘,若再動彈,定會跌下這萬丈深淵……”
眉月兒這才聽真切,原來果真有個說話的,但又不知是誰。
她握了握手指,銷魂簪還在。
她便試著問道:“敢問您是哪一位?為什麼會在這裏?能救我嗎?”
“姑娘,老朽我尚不能自救,又如何救得了你啊?我是古柏精啊!你也是命大,從山崖上摔下來,恰巧被我接住了……”
眉月兒說:“那可真感謝您啦!古柏公公,您難道還是附木之精嗎?不能離開古柏之體?”
古柏精說:“姑娘,其實我能離開古柏之木,隻是被那擾世妖蛛鄭袖撒了定魂露,這山裏萬千樹木,皆不得修煉成精,不得脫木而生……”
眉月兒為難起來:“唉!古柏公公,那可如何是好?難道就沒有能解開這定魂露的解藥嗎?我聽祖父說過,世間萬物,皆有陰陽兩麵,能鎖必然能解!”
古柏精沉默了許久,然後無奈的說:“姑娘,我看你年紀輕輕,又是雙目失明,甚為可憐,卻寧願想法解救於你,我年事已高,解不解身,倒也不可惜了。”
眉月兒和古柏精說了會兒話,身上的疼痛卻已略有些減輕。
“古柏公公,我們生在此陰世,大難不死,今日幸存如此短暫時間,也值了,總算又幸遇一位善良的古柏公公,待到了那無極幻境,也不會遺憾了。隻是我聽說,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命魂。獸有兩魂:命魂和天魂。而植物樹木隻有一魂的:即命魂,你又是如何呢?”
古柏精嗬嗬笑起來:“姑娘,我是有一個命魂,但我已有幾千年的修煉之齡,命魂便分為二,即多出一個地魂。有了命魂和地魂,自然可以脫木而生,隻恨那鄭袖,煉了一種定魂露,不讓我們脫木而生,她是怕被陽間人所利用吧?哎?你剛才說你祖父,他是誰啊?”
眉月兒說:“我祖父你不認識的,他是前朝遺將,雍門司馬!”
古柏精晃了晃腦袋,自得地說:”姑娘,你還真說錯了,我豈能不認識你祖父雍門司馬?他還在我的祖孫後代的樹樁上栓過馬呢!雪峰下邊,我的祖孫遍布成林……“
眉月兒想到祖父,不覺流下淚來,一滴滴眼淚如珠如露,清冽晶瑩,漫漫灑灑……
古柏公公驟然沉默,仿佛已被眉月兒的眼淚浸染,不禁也抽抽泣泣起來,鬆枝亦遊動吞縮起來,樹幹裏的汁漿鬆油發出咕咕響聲,如同春河化凍,冰雪融水。
眉月兒感覺到,鬆柏枝幹在鼓動舒張,仿佛瞬間爆裂。她有些驚訝:“古柏公公快告訴我,您的枝幹因何這樣熱?是不是欲要燃燒?”古柏公公也不知為何,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被灌入滾燙滾燙的鐵漿,從根而起,直至樹幹、樹枝、樹梢……
啊!突然,古柏公公大喊一聲,樹皮裂開,濃濃的鬆油噴勃而出,灑在冰峰上,融化了一片。古柏公公終於脫開樹體,眉月兒差點就被晃落深澗,他猛地伸出粗長的手臂,一把抓住眉月兒,將她送入洞中。
古柏樹寧靜下來,一如往常模樣。
古柏公公望著驚魂未定的眉月兒,將她攙扶起來:“多謝姑娘搭救,若不是您的千年清淚融化了我體內的定魂露,我恐怕此生再也無法脫木而生,多謝姑娘啦!今生今世,我一心跟隨,隻願做一虔敬奴仆……”
古柏公公跪身便拜。
眉月兒緩過神來,不禁欣喜不已:“您才是我眉月兒的恩公呢!若不是您伸手相救,恐怕早已墜入萬丈深澗……”
古柏公公說:“眉月兒姑娘,您的眼睛,其實並非完全失明,待我去雪峰上尋幾種草根煎藥,輔以內功治療,定然會讓你複明!”
“真的?”眉月兒萬分驚奇,“那豈不是因禍得福,我眉月兒又重見光明了?隻是,古柏公公,眉月兒看不到您的容顏,甚為苦悶!”
“嗬嗬!眉月兒姑娘,我一個古柏公公,膚如鬆皮,發如鬆針,什麼容顏不容顏的,隻待你複明之後,別被嚇著便好!”
古柏公公將眉月兒安頓在東側的一處秘洞中,外麵又堵上青石雜草,一般進來者,隻要發現不了小小的洞口,就進不了裏邊,臨走時,反複叮囑:無論誰來,都不可應聲。
古柏公公這才緣雪峰而去。
眉月兒躲入洞中後,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外邊的一切聲音便被阻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