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寨(4)(2 / 3)

他說:“這是給小孩子吃的東西,隻有你們城裏人喜歡吃。”

老人徑直進了西廂房,再也不理會我了,大半個鍾頭後,把我招呼進去。

原來西廂房的幾間房子是有門相通的,柴房、夥房和飯廳都連在一起。隻是光線不足,沒有後窗隻有前窗,采光完全靠兩片玻璃瓦。

一張低矮的小圓桌上放著兩個碟子,鹹肉和竹筍,盛出的飯很香,一聞就知道是香米,隻是有些爛。

肉很鹹,但很香,不能多吃,否則過後就是喝完長江黃河睡也不解渴,竹筍是酸的,倒也可口。老人吃得很慢,看著他那細嚼慢咽的樣子,我感到這已經是一種眼福。他時不時地夾肉放進我的碗裏,我雖然平時是個肉食動物,但麵對這比鹽還鹹的鹹肉,心裏自然感到畏懼。

“謝謝大爺,我自小就怕吃肉。”

老人的食欲很好。兩碗飯一碟肉,在他慢吞吞的細細地咽下去。

我幫忙收拾好碗筷後,隨他來到桑基坐下,他已經泡好一壺山茶,他依然坐在那張懶佬椅上和我聊天。

我告訴他,我是個教師,現在是國慶長假,就出來四處走走看看。

“能夠認識您,我好高興!”我說。

“一回生兩回熟,我也很高興有個人陪陪說話。”老人嘖嘖有聲呡了一口茶。問道:“這是從山上采的金錢草和葫蘆茶,也許你喝不習慣。”

我說這是好茶,味道甘甜清香,不比城裏賣的名茶差。

“你不是本縣人吧。”

“我是番禺人,說話還帶有些許白話口音。”

“有妻兒了吧?”

“還沒呢,像我們這樣的窮教書的,有誰看得上?”

老人盯著我看來良久,哈哈地笑了起來,“是你不想吧?”

我點點頭“也有這方麵的原因,總之事業無成,再說我還年輕,也不急啊。”

就在此時,明子急急忙忙地奔跑過來,拖著哭腔說道“老貓,我哥哥被蛇咬啦,你快過去了看看呀!”

老人站起身來:“什麼時候?看清楚是什麼蛇了嗎?多久了?”

“在山上,有個把時辰了,是簸箕甲!”

“好,等著!”

老人像是對明子,又像是對我說道,隨後進入東廂房,肩頭挎著一個布袋,從容不迫地出來,“合子,對不起了,我得出去看看,沒時間與你聊天了,你自便吧。”

我站起來:“大爺,我就不耽誤您啦,您忙吧,我也該走了。”

我推著自行車跟在他倆身後,上到村道,遠遠看到一群人圍攏著,那是在圍觀這患者,我心裏擔心老人是否能夠救治?有心想勸他把患者送去醫院,但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心裏擔心,腳步情不自禁地跟了過去。看到老人來到,人群讓開一個口,一個人躺在地下的門板上,已經不省人事。

老人看了看,創口就在患者的小腿上,他捋起患者的褲腳,用刀子在創口上打了一個十字口,再用特殊的指法把黑黑的毒血排出來,按著患者的人中穴,我此時才看清楚這就是我的學生田聰。此時的田聰已經處在休克狀態,身體有些僵硬,老人喊一個大漢把田聰扶坐著,他用竹板撬開田聰的牙齒,掏出幾顆藥丸撚粹衝成藥汁,往田聰嘴裏灌,灌完後,老人才籲了一口氣,站起來。

“沒事啦,抬他進屋睡吧。”

人群散盡,但我卻不想走了,田聰是我的學生。

“大爺,這個人是我的學生,我想看看,您先回去吧。”

老人看著我“哦”了一聲,“我是回去那藥給他,得繼續用藥才能驅盡他體內的毒素。你在這了看著,別影響他休息。”

大約半小時後,田聰醒了過來,“合老師,您怎麼在這裏啊?”

老人製止了我,“阿聰,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我退了出來,心裏感到這是一位奇人,簡單實用的手法,還有那密不外傳的藥丸,救人於水火之中,助人於危難之時。對這樣一位聖賢般的老人,我還存在著非分之想,簡直是齷齪不堪的心靈。

放下了心理包袱,看開了人情世故,世界是美好的,天空卻越來越灰暗了,黑壓壓的烏雲布滿天空,似有把這高高的桃花嶂壓垮一般,我決定返回學校去。

“不,俗語說,人不留人天留人,天就要下大暴雨了,你怎能走啊?”老人勸道,牽著我的手,“你是阿聰的老師,不想看看他嗎?”

說實在,我想,但我怕我這齷齪的想法會沾汙了這位老人,我怕我控製不住自己的衝動,說著把行囊裏的餅幹掏了出來遞給老人,老人全數交給了明子。

老人把我送到拗口,才和我握手告別。

我跨上我的山地車,騎了幾公裏,雨來了,鋪天蓋地的雨簾,能見度很差,路上來往的車輛都打著大燈行駛,這場雨足足下了三個多鍾頭,低窪的路麵積水足有膝蓋深,當我回到宿舍時已是夜晚的九點。

我洗過澡吃過速食麵後,打開電腦,老人那不雅的睡相映入眼簾,多好的一位老人啊,值得我一輩子尊敬和愛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