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小爺來訪，本爺未做招待，實在惶恐。”多麼客套的句子，可從阿白嘴裏說出來，卻顯得那麼親切。阿白的臉本就雪白，但從此時看來，卻顯得有些鐵青，是因為我麼？多希望是因為我啊！
猛地，我看見自己的身體飛向了半空中，朝著阿白飛去。他什麼時候出手的，我竟沒看見！我看見阿白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什麼東西鑽了過去，很快就淹沒在了那一汪墨色中。我的頭靠在他厚實的肩膀上，那個地方我總是靠著的，這會兒卻是感覺不到那裏的溫度了。
多麼想念！
再扭頭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走了，來如風，去也如風，半點都不拖泥帶水。
我虛無地漂浮在半空中，腳尖無力地下垂著，卻仍舊離地半尺，像當年柳梢頭的柳絮似的，風一吹，就能飄好遠。晃晃悠悠地來到阿白身邊，我看著他，他卻看不見我，我大聲喊著他的名字，他卻仍舊低著頭看著他懷中的那個我，那個麵色蒼白沒有一絲溫度的我。
終究頹然，我就那麼站在阿白麵前，看著他為我落淚，這是第一次吧？算是幸運呢，還是不幸呢？堂堂東京城的琉璃爺，竟也會為一個女人落淚麼？
我聽見他不停地問我“何苦呢”，是啊，何苦呢？嗬，我也不知道答案呢！或許，那個風一樣奇怪的男人知道吧？
屋外一陣冷風吹過，我知道，該走的，不管停留多久，還是要走的。他們來了，來接我了。門外，有兩道虛虛掩掩的半透明影子，並肩站著，被風吹著一晃一晃的，不是實體，卻偏偏能雙腳沾地，是他們！
我苦笑一陣，耳邊已聽不見阿白低微的哭泣聲，隻能依稀看見他仍緊緊抱著我的身體，我不知道他以後會怎樣，但我想，我是應該要先去奈何橋邊了，算是替他先占個座兒吧。或許這占座兒的時間會長些，但我願意等。
這一生，如此算過了個全，對於阿白，我算是愛過，還是沒愛過呢？
阿白，你說呢？
看向他，努力想看清他的臉，記住，一直記到下輩子去！
原本漂浮在阿白麵前的我，隻感覺背後的風越來越狂躁，我知道時間不多了，扭頭看向門外，那兩道影子更近了一點，手中所持之物也愈發清晰了，一條臂膀粗的鐵鏈子垂在地上發出滲人的摩擦聲，一柄一人多高的半月形鐮刀立在地麵上砸出一個又一個坑洞。
“阿白，你有沒有愛過我？”我扭頭，試圖伸手去抓住阿白的手臂，卻一下穿過了他的身體，跌在了他身後，而他渾然不覺。
身體已無法控製地朝外滑去，那力量太強大，如柳絮一般無法自控的我隻能任其擺布，越過阿白身邊，我不禁大喊：“阿白！你有沒有愛過我？！”
迅速穿過門檻的時候，我看見我的阿白抬起了頭，他看向我離去的方向，似有所思，嘴唇蠕動了一下，但我卻已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然，在那空蕩蕩的屋子裏，有一個聲音，輕輕說著：“我愛過了，你有沒有愛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