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裏的一場倒春寒，讓人感覺又回到數九寒冬。
趙東水家的堂屋顯得格外清冷，幾隻用過的碗擱在桌麵上，灶台髒兮兮的，沒一絲熱氣。趙新蘭抱著四妹子坐在門檻上曬太陽，臉黃手腫的姊妹倆，一點氣力都沒有，趙新蘭見四妹子的神情有些異樣，掰著妹妹的一雙小手在跟她打岔，“姐姐給你數腡，看看寶寶手上有幾個腡，一，二，三，四……五，六。”
神色木然的四妹子隻輕輕點了點頭。
“一腡巧，二腡拙，三腡四腡巴筆算，五腡六腡騎黃馬，七腡八腡有官做……寶寶手上一共六個腡呢，多好，多好啊！”
四妹子抬了抬頭，應了一聲，“姐姐。”
“是的，很靈的，媽媽說過的，女孩子一個腡最好，心靈手巧，二腡三腡四腡都不好，念書成績不好，算數都不會。六個腡最好。”
四妹子強打著精神問姐姐，“為什麼……好？”
“騎黃馬呢！”
四妹子有氣無力，“騎黃馬……做……什麼？”
趙新蘭見四妹子嘴唇烏紫，手上冰涼，心裏害怕，下意識地把她緊緊摟在胸前，“姐姐抱著你，姐姐抱著你……”
“我……餓……”四妹子吐了最後兩個字，無力地垂下了頭，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昏黃的眼珠像是看著姐姐。
“寶寶，寶寶！你醒醒，你醒醒啊！”趙新蘭急切地搖著妹妹，四妹子卻再也醒不來了，“媽媽！媽媽……媽媽呀，你快來呀！”不知所措的趙新蘭拚命地在呼喚媽媽，她驚恐萬狀，聲嘶力竭，那哭聲讓人恐怖。
“二胖子！怎麼了？二胖子！二胖子……”眾鄰居聞聲趕來，依偎在趙新蘭身上的四妹子渾身癱軟，氣息如絲。最先趕過來的韋家二姑見這狀況，連忙往回跑，到了自家廚房，急急地抓了一把紅糖又跑回趙家，衝到灶台前，冰鍋冷灶沒一滴水，“熱水，熱水啊！”二姑臉上急得通紅。
“我去！”聞聲剛剛進門的宗景雲一邊接話，一邊往自家奔，說話間，端著熱水瓶又奔了回來……一小撮紅糖，興許能救四妹子一條命。
紅糖水湊在四妹子嘴邊，小姑娘沒有一點反應，可憐的她已經氣絕身亡。小小年紀的四妹子在饑餓的折磨下，懷著對人世間一切美好的憧憬匆匆離去，這一天，離她五歲的生日還差不到十天。
二姑問趙新蘭，“二胖子，四丫頭早上吃了什麼東西沒有？”
魂不守舍的趙新蘭抽泣著回答，“……吃也吃了點東西。”
“吃了什麼？”
“昨天剩下來的點兒菜湯。”
“菜湯，上鍋熱過了？”
“沒，沒熱……她一個勁地喊餓。”趙新蘭泣不成聲，聽了她這話，二姑和宗景雲等人心裏都已經明白。
……
人群裏有人提議，“趕緊把四丫頭往醫院送吧。”
宗景雲抓著四妹子的小手，流著眼淚說，“沒用了，小丫頭身子已經冷了……”
有人提議，“卸扇門板下來吧，不能讓小丫頭睡在地上，這地上太冷。”
韋今遜招呼二姑，“快！快去把趙東水，把招娣子喊家來！”
吳家大姑娘吳桂芹在一旁說，“二姑甭去了，我跑起來快！”話音未落，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