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穀一回到動物園,就直奔他爸媽所在的籠子。他爸正在嚴肅地把地上破碎的報紙拚到一起,和他的二大臣討論美國攻打伊拉克的問題。他媽正在搔癢癢,呼啦呼啦地,像打雷一樣。
費穀放下書包,從書包裏拿出一張紙,上麵是:
中小學生家庭成員調查表
姓名:費穀
年齡:7歲
父母名
父:費費
母:古古
父母年齡
父:13歲
母:12歲
父母職業
父:
母:
費穀說:
“我隻有最後一欄沒有寫,你們是幹嘛的?”
費父小心翼翼地問費穀:
“要不然把飼養員找來,讓他來填吧?”
費穀生氣了:
“分家分家分家,不跟你們玩了,你們怎麼這麼沒文化呢?”
費父把水泥地拍得灰塵亂飛,說:
“你摸著良心說,我對你咋樣?你說呀你說呀你說呀!”
費母看費穀哭得又凶又醜,格格地笑了起來,邊笑邊舔自己的手,費父厭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繼續罵:
“上了學就真以為自己是素質教育了,你這叫賤,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懷上你了,都有五個老婆了……”
費父寂寞看天,心想非洲的天不會也是這麼支離破碎吧。那時候真是狒狒盛世,狒狒盛世啊!而自己呢,緊繃著腿和豹子一起跑,就算在夢中,也不曾有鬆弛的腮幫子,嗜睡的老婆。
費父閉上眼,再睜開眼時,低下頭是正在腐爛的食物和自己的大肚子;抬起頭,滿眼都是和自己一樣渾渾噩噩的兒女,而且全部都是自己生的,和現在的自己一樣懶惰,沒出息,膽小,真是想當年,想當年啊……
費穀大聲哽咽著,捂著臉扭著屁股跑到籠子外,費穀多希望這時候能有一張床啊!一張可以讓他全身心撲上去的大白床,上麵有可以讓他偷偷揩鼻涕在上麵的大白枕頭。
他是被飼養員抱回籠子裏的,費穀一開眼睛,就看到費父在磨牙齒,很響。於是皺著眉爬到媽處,鑽到她懷裏。費媽用手撫摸了一下費穀後腦勺的頭發,慈愛地說:
“孩子,你爸說得對。就憑你這素質,這文化程度,這相貌——相貌咱們姑且不論——完全可以當你爸的繼承人,當新國王,統治整個富貴動物園分園的狒狒係的古古分係。你想想你的權多大呀!”
費穀不屑道:
“算上我們全家才5隻狒狒,權最小的也是宰相。”
費媽繼續說:
“你看你可以舒舒服服的娶你二大爺的女兒,再納幾個魯魯係的妾,然後把你的正老婆拋在一邊,幾天都不瞧一眼……我才不跟你爸離婚呢,我要耗他,慢慢地耗死他,你看我做不做得出來啵……”
費媽揮舞著拳頭又說了好多關於“耗死費爸”的計劃,費穀也懶得提醒她跑題了,他靜靜地把大腦裏的屏幕擦得雪白,上麵循環播放著:
“總有一天我要逃離這裏,我是要走的。”
他感覺,自己黑暗中的眼睛一定亮如寒星。
第二天早上,費穀躺在媽媽的懷裏,媽媽的口水一直流到費穀的胳膊上。這時,飼養員端著一個鐵皮大桶走來,在費父麵前放一個蘋果,在費媽麵前也放一個蘋果,在費穀麵前放一個雞蛋麵包和一杯牛奶,費穀在全動物園的注視下一口吞下麵包,全體動物的視線一致下移,看到他的喉頭一抖,想象到麵包沿著他的喉管直奔腸道的樣子,才開始吃自己份內的蘋果。
費穀打了個逗自己開心的,又響又結實的嗝兒,然後站起身子要上學,腳下使勁,卻一個趔趄,有倒地的趨勢。
費穀回頭一瞪,原來是媽媽抱住了費穀的腿。費穀今天還要把屠小蠻的鉛筆頭啃尖呢,可不能遲到呀!可費媽媽嚴肅地說:
“今天你要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