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百蘭斯的私人委托(2 / 3)

“這是我一生的積蓄。”百蘭斯拾起腳下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個背包,毫不猶豫地放在桌上,“不怕讓您見笑,雖然我經手的金額成千上萬,但那些都屬於羅茲商會所有,而不是我的私人財產。背包裏隻有區區兩百多枚金幣,這是我為先後服務於叔父和羅茲先生的兩個商會的十多年裏的所有津貼,希望您和您的夥伴們不會嫌少。”

杉尼目瞪口呆地凝視著麵前的蓋亞商人,長期的接觸中,這是他第一次聽到百蘭斯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您在開玩笑嗎?”尼克大吃一驚,他將背包推還給百蘭斯,“您在這場戰爭中一直給予我們很多必要的幫助,因為您的這些幫助,加上我們自身的努力,我們已經在三個月裏賺取了三年以上的傭金收益。雖然您是商人,我們是傭兵,我們因為利益而走到一起,但是我們也同樣是朋友呀,即使您分文不出,隻要我們能為您做到的事,我們也會欣然效命,怎麼能讓您把一生的積蓄都拿出來呢?”

這間屋子在羅茲商會後門附近,是百蘭斯為自己租下的公寓。屋內隻有三個人,杉尼和尼克應百蘭斯的要求,襲擊海穆後,他們將隊伍安置在王都附近小鎮的旅館裏,雙騎連夜趕回王都。

從屋內的陳設來看,這位年輕的蓋亞商人過得並不講究,而且十分隨意。幾排書櫥裏放著大量的古籍和記錄本;一個小小的架子擱在靠窗台的牆上,架子上放著一些常見的魔法藥材,隻有這一處在提醒來客:屋主是一位見習魔法師;一大一小兩張桌子擺在兩側的牆邊,稍微大一些的那張是寫字桌,另一張則是餐桌;幾口箱子隨意地扔在各自的角落裏,有兩口箱子甚至沒蓋好,露出裏麵淩亂的衣物;一張單人床,三四張椅子,如此而已,再沒有其他家什。

僅僅是杉尼這個傭兵團從百蘭斯手中獲得的酬金的百分之一,也足以讓這位蓋亞商人過上仆役成群、貂裘駿馬的生活。然而,誰能想到百蘭斯竟然節儉至此。

“你們將我當做朋友,我很高興。但是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沒有道理讓你們白幹。”百蘭斯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竟然似乎心不在焉的樣子,根本沒將注意力集中眼前,“這些錢財於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隻要我仍舊在商會供職,不會有任何溫飽問題。你們就放心地收下吧,這樣我才好和你們談委托的事。”

杉尼這才回過神來,他沉吟了一會,終於開口說道:“既然您打算付出這麼多的傭金,可見這個委托並不容易接下吧?我想也許我們不一定能幫得上忙,所以您還是等我們完成委托後再支付這些錢不遲。”

“也許那時候就來不及了……我希望你們立即收下它,請收下吧。”百蘭斯喃喃地說,前一句話的聲音很小,杉尼和尼克都沒有在意,他和尼克無奈地對視一眼,無可奈何地將背包接過。

“既然您這樣堅持,我們隻好先將它收下代為保管,我聲明,您任何時候改變主意,都可以來我這裏將它拿回去。”

百蘭斯揮揮手,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杉尼的話。

“我的委托很簡單,我希望你們能陪我去一趟南方的博特伯爵領,將一個人接到赫爾墨來。無論結果如何,這些錢都是你們的,不用再提起它了。”

杉尼和尼克麵麵相覷。

博特伯爵領已經在沙思路亞軍的控製之下,以他們的身份立場,去那裏接個人絕對不會麵臨任何風險。就這樣一件事,值得兩百多枚金幣的酬金嗎?

博特伯爵領在坎德維以南,塔比奧拉以東,沙思路亞正北的位置上,它是這三地之間必經的交通要衝。

這裏的伯爵是一位殘暴的領主。五月十六日,從沙思路亞突圍而出的希格蒙德部一百零一騎,在先後騷擾了奧列爾勳爵領、瓦迪斯拉夫男爵領、格蘭羅斯勳爵領和戈耶勳爵領後,對這裏發動了致命的襲擊。當時城堡內的士兵大多跟隨領主前往參加討伐軍了,留守的不足兩百人。希格蒙德一把火把城堡燒為白地,然後把沿路搜刮的糧食全部分發給饑餓的領民,並且號召他們起來抵抗。

當百蘭斯領著杉尼的傭兵團經過此地的時,隻能看見焦黑的殘垣斷壁,一杆丟棄的旗幟被惡作劇的當地人撿起後插在搖搖欲墜的塔樓頂端,雖然旗麵尚相當完好,卻沾滿了肮髒的腳印和炭黑,原本藍天底色交叉雙劍的博特家徽已經根本看不清了,遠遠望去就象一團黑灰色的舊抹布一樣,這麵曾經象征至高榮譽與驕傲的抹布在塔樓上空迎風招展,宣示此處就是不久前沙思路亞以北諸侯領中最堅固最雄偉的博特城堡。

百蘭斯領著他們徑直從廢墟旁而過,朝南而去。

自從被希格蒙德襲擊過之後,這裏又遭受過領民的大規模起義,討伐軍從前線潰敗的時候曾經象蝗蟲一樣路過此地,接著沙思路亞軍又從這裏北上,直逼哈魯姆森林,僅僅是對峙半個月便擊潰了蓋亞名將卡力塔·瑪爾斯伯爵組織的最後抵抗,當杉尼他們離開王都時,隻剩下列文·瑪特勳爵率領著王國近衛騎士團一柱擎天地支撐著局勢,才暫時避免了沙思路亞軍兵臨赫爾墨城下的情況。

一路上經過的農家,基本上已經杳無人跡,往往整村整鄉的居民都躲到附近的山林裏去避難了。看著這些淒慘的情況,杉尼和尼克等人自然心裏滿不是滋味,而百蘭斯的臉色就更是難看得可怕。

終於,他們來到一座村子裏停了下來。

剛進村口,百蘭斯便一躍下馬,發瘋般地呼喊著“法蘭希爾”這個名字,跌跌撞撞地衝向一座看起來奇跡般地保持著完整的小型貴族府邸,杉尼和尼克甚至擔心他是不是精神受了刺激導致舉止失常,連忙緊緊地追著他。伊格列招呼傭兵們分散開,將這座府邸保護起來,他和加裏波第兩人則緊緊地守護著入口。

百蘭斯徑直衝進二樓的臥室,一路上沒有碰到一個人阻攔,不幸的陰影在他的心裏急速擴大,直到將整顆心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

臥室裏有一位女性臉朝窗台折著一朵朵以焚燒的方式哀悼親人的紙花,聽見有人闖入,她顫巍巍地轉過瘦削的身子。

這是一位形容枯槁的中年女性,她的頭發已經開始灰白,臉色蠟黃,穿著一身漆黑的喪服,混身上下都籠罩著不幸的氛味,連表情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生氣。

“法蘭希爾!”百蘭斯楞了半天,才認出麵前這位正是他魂牽夢縈十多年的那個人。

“您是……”眯著眼打量了半天以後,憔悴的女主人仍舊沒有想起眼前這位年輕英俊的成功商人曾經在哪裏見過。

百蘭斯哽咽著竟幾乎不能說出話來,他雙膝一軟,撲通坐在地上。這時,杉尼和尼克已經趕來。兩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將百蘭斯攙起,茫然地打量著法蘭希爾和周遭的環境。

一張巨大的壁畫掛在窗台左側的牆上。畫中是一位穿著婚紗的美麗少女,秀發如金色的瀑布般流瀉至豐滿的胸前,端莊秀麗的臉上由於脂粉的緣故而顯得喜氣洋洋,可是一雙本應活潑的淡綠色眼珠卻蘊藏著無盡的愁思與迷惘。杉尼和尼克當然不會知道,這幅畫是維爾泰斯伯爵為次女出嫁所特意延聘赫爾墨最著名的美術家所繪,他們更想不到,麵前這位如風幹橘子皮般的中年女性,便是畫中那位優雅美麗的少女……

“我是百蘭斯·伯恩斯坦……”百蘭斯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他老淚縱橫地凝望著法蘭希爾,“這十多年讓你受苦了,我發誓我決不讓你再承擔任何哀痛!”

他轉過頭,一相情願地介紹道:“這兩位是來自艾爾帕西亞的傭兵,我所在的商會雇傭他們加入內戰,為了斯沃陛下重回王位和我們的幸福,他兩位都立下了卓越的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