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聞啐了一口:“嘖,這就給他跑了,該死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秘法,我竟然聽不到他的心聲——不對!”
“不對!”
在相差無幾的實力之下,妖族的感知永遠比人類要來的靈敏!
竇藍與九聞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句,就麵色大變地疾馳回了虎蛟身邊。果然,遠遠地,他們就見到龐大的虎蛟周身憑空出現了數道漆黑繩索,那細細密密的繩索一看就是由靈力凝成,正張牙舞爪地朝虎蛟捆去!
好一個慕容仙師,先用殘影出來同他們扯皮一番,待他們放鬆了警惕,竟然真身去而複返!
竇藍催動妖丹再轉快一分,再無保留地爆出三昧真火,瞬間將上百條繩索燒得一幹二淨!
但慕容既然鐵了心要將阿光帶回,又怎麼會如此輕易放棄?不過眼皮子一開一合的功夫,那被燒得隻剩下小半截的繩索就飛速再生,甚至在數量上還翻了一番,其中八成奔去捆縛虎蛟了,剩下兩成竟然帶著淩厲的殺意直直抽向竇藍!
那一邊,九聞也遇上了同樣的困境。緊跟其後趕來的竇檸和一邊觀戰的天藏小妖也紛紛返身前來幫忙,卻收效不大。
慕容仙師的修為的確高深。在皇宮,慕容的主地界兒上,在場諸多各界修士沒有一個能同他單打獨鬥的——唯一還能叫慕容仙師有所忌憚、摸不清深淺的,不過隻有孔雀一個罷了。
尤其,此局慕容出其不意,占了先發的優勢。竇藍他們想要阻止他帶走虎蛟,就必定闖入他早已布好的繩索亂陣,一時間,也難怪他們這些小輩手忙腳亂。
“下頭有我們顧著就好!”竇藍一揮手割斷直直朝自個兒咽喉割來的繩索,衝身旁的竇檸喊,“你同九聞去慕容那兒!”
她有三昧真火在身,隨手一放也能在虎蛟周圍清出一片場子來,而且因著三昧真火的附著力,慕容想要防止引火燒身,就得忍痛自斷繩索;可竇檸屬冰,砍繩子事倍功半,九聞打鬥製勝主要靠的是速度和預知心聲,也不是個砍繩子的好料。
竇檸和九聞聞言,並無一絲猶豫便飛身而上!
此時,原先在高牆上束手旁觀的修仙者們也紛紛反應了過來,接二連三地出手相助。慕容顯然也知道這麼拖延下去不是辦法,於是,黑色繩索揮舞得更加密集了。
戰況正酣,可這次討伐仿佛就是為了驗證天道無常一般,從頭到尾就難得有個順溜時候——
“——!”
竇藍被潑灑在自己眼前的一蓬血花驚得猛地抬起了頭!
隻見,正在空中以一敵多、尚且還算遊刃有餘的慕容仙師突然身形一頓,不可置信地低頭瞧著自己正被紅色浸染的衣襟!
微真道人誌得意滿的大笑聲在宮牆之上響起。竇藍扭頭去望,正好看見他將蘊滿了靈力的弓弩收回袖中。
同時,空中也驟然有一聲哀嚎響起:“定晨師弟!師弟!微真道人,您,您出手除惡,就能罔顧我匿水穀弟子的性命嗎!”
慕容這一下收到致命重創,九聞又哪裏會放過這個大好時機!在這一片混亂之中,他絲毫沒有停頓地一個衝撞,隻聽一聲不知是包含了多少宿仇舊怨的悶響,竇藍轉頭,就見九聞用自個兒的利爪穿了慕容仙師的胸膛,將他整個兒釘在了冰麵上!
宮牆之上,隨著微真道人不以為然,甚至還有些得意的一句“為大道犧牲小道,是最最公正之舉”而鬧開了鍋。匿水穀群青激憤,圍著微真道人和他的散修聯盟討要說法。
這邊,圍著虎蛟的數以萬計的黑色繩索在一瞬之間消失殆盡。竇藍讓天藏小妖們好生看緊虎蛟,才衝九聞慕容那兒走了一步,便愣住了。
慕容仙師,這個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掌了過半涇州實權的男人,此時簡直成了一個血人兒,正麵如金紙地仰躺在地,顯見的是出氣多進氣少了。可他竟然,竟然——朝竇藍招了招手。
九聞顯然也注意到了慕容這個舉動。他毫不客氣地抽出血乎乎的右手,徑直向下將慕容的丹田廢了個徹底,眼角猩紅的殺意才淡了些:“你別想再刷什麼花招。”
慕容對九聞的話罔若未聞。被廢了丹田,他的氣息顯然更弱了一分,他卻依舊勉力朝著竇藍擺了擺手。
竇藍頓了一下,便大步走了過去。
她蹲下身,聽慕容低聲道:“楊氏曾救了你一命。”
竇藍不答話,隻看著慕容想說什麼。
慕容似乎是歎了一聲,氣息變得有些不穩:“要說回來,咳咳,我也曾在皇帝麵前保了你竇家姐弟命……罷了,這些話,你現在又哪裏會聽。”
“都說竇家是個不能再正派的,真正的世家。你但凡……還記得你楊姨的一點兒恩情……。”
“她在東麵翠妝院……浣衣局旁,有五六個黑衣人輪番守著。皇帝……翅膀硬了……有了鬼將,便也,不再那麼信任我了。”
見慕容仙師不再言語,隻是用他強忍渙散的目光死死盯著她,她終於微微點了點頭:“這些不必你說。楊姨,我是一定會救的。”
慕容細細打量著她,仿佛終於在她臉上辨出了絕不作假的真意,才緩緩轉頭,盯著上方那片陰沉而渾濁的天空。
“皇朝氣數……至少千年不衰……我明明沒有瞧錯……沒有……。”
這句似哀、似怨、似質詢的話,是慕容臨這個曾高居涇州權利最頂端的修仙奇才說出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