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3 / 3)

我沒有拿春花給的掛麵,說什麼我也不要,我叫她們娘倆煮來吃。春花說,這是過年剩的一點東西,一家人怎麼也沒舍得吃。我說,今天就把它煮來吃。新麥快收了,還留下做啥?春花說,那你等著,我去煮麵,你一定要吃了再走。我說,你和媽也要吃啊,別總是忍嘴待客!春花聽見我叫媽,偷偷地笑,又嗔道:八字還差一撇呢,都叫上媽了!我說,遲早會叫,先練習練習。

正說笑,“媽”出現在門口,唬得我趕快站起來躬身叫王孃。我們那一帶不稱阿姨,未成親前也不能叫媽,統稱孃。王孃的聲音顯得又驚又喜,天啦,是梁草呀,你都回來了?我正琢磨春花在跟誰說話呢,沒想到是你回來了!春花端著麵往灶房走,王孃說,春花,快給客人下麵來吃!

我扶王孃坐在八仙桌旁聊天,王孃問我戰場上的事和怎麼回來的,我沒有給她說洪水和乞討的事,隻輕描淡寫地揀一些事說說,都讓她很吃驚。她的擔憂一看便知,我便隻好沉默。最後故作輕鬆地說,好在,我回來了!她說,也算是一大幸事。

春花把麵給我端來,我端給王孃,王孃哪裏肯吃。春花又給母親端了一碗,最後自己剩了一點稀湯端上來喝。我給春花夾麵,兩人在桌上推來推去,王孃滿懷慈愛地看著我們,笑得合不攏嘴,春花的臉紅到耳根,王孃說,春花你就接了姑爺的好意吧!王孃又說,姑爺要是不出去,這是一門好親哩!

王孃這麼說,我當時那個高興啊,就不用擺了!那天是我兩年來最幸福的一天。我稀裏嘩啦地吃完麵,王孃說,春花,把麵湯也幹幹淨淨舀來。我們三人喝完了麵湯,把碗也舔得很幹淨。春花咂著嘴巴說,喝了麵湯,眼睛都清亮了!王孃也笑,還真是這樣,我這眼睛剛才還發花,吃了這碗麵,眼珠子都有光亮了!春花說,媽今天高興呢!王孃說,盼來了雨又盼回梁草,能不高興?

我說,那我今天就不走了,收拾收拾秧田,也關點水。春花說,田裏的水昨天已關上了。你要不走,撒種務菜的事多呢!

一連幾天,我都在春花家做活路。梁勤來看我,說爹猜我來看春花了。梁勤問,要幫你不?我說,你快回去,家裏也要勞力。這幾天是啥時節呀,我忙完就回來。梁勤悶聲悶氣地走了。

因幹旱誤了季節,冬瓜南瓜絲瓜已無法再種,我們便種土豆,種玉米,育紅苕,即便遲了,也要盡可能多種。又把田劃出一小塊整理出來,撒上穀種。雨水真是好東西,土地就像營養充足的子宮,一下種就發芽,撒下的白菜籽,一出土就瘋長。十多天後,小麥也收了,蔬菜也有了。人就像重新吹脹的皮球,糧食把大家癟下去的身體漸漸充盈起來。人們發瘋般地侍弄著土地,田間地角也不放過,連崖坡上也要用鋤頭挖幾個小坑,埋幾顆豇豆或是包穀。家家戶戶的瓦房上飄出了淡藍的炊煙,又聽見菜油滋鍋的聲音,又響起了大人的說笑和孩子們的追逐歡笑聲。

王孃和春花整天眉開眼笑。王孃說,這場雨下來了,我的病也好了,天不絕人哩,總會給人一條生路。

新麥打下後,王孃用菜油做了一碗金黃的麵餅,帶著香蠟紙錢去給萬福叔上墳。萬福叔的墳就埋在他家後麵的竹林裏,一個矮土堆。我對王孃說,等到冬臘月農閑時節,我找幾個人打些石頭來,給萬福叔壘個墳頭刻一塊石碑。王孃說,梁草,你真是想得周到哩!春花用疑問的眼光看我,我說,這一段忙過了我要去學石匠,會一門手藝好謀生。王孃說,一門手藝身上掛,走遍天下都不怕,當然好哇!

俗話說,溫飽思淫欲,一點不假。吃飽飯有了力氣,白天累一整天,晚上倒床就睡,半夜醒來下麵脹得難受。朝思暮想的春花就在另一間屋裏,隻是中間隔著一個王孃。王孃白天從不咳嗽,晚上卻總是有事沒事咳幾聲,表示她像貓一樣醒著,讓我不得安身。有幾次我用趾尖踮著走去敲了兩下春花的房門,春花卻不應聲,又怕聲音驚醒王孃,因為王孃屋裏又響起咳嗽聲,慌慌忙忙回來,獨自抱著被蓋想象抱著春花的樣子,下麵越發膨脹,隻好用手自慰。天亮了,春花來理床,見那些汙漬羞得轉身就跑。在地裏,趁她母親不在,我便拉著春花的手,春花也不掙脫,待我想摸她時,春花不知哪來的勁,一掌就能把我推開。春花總是說,等成親的那一天,我就隻好忍著。

後來我多次回想那些日子的每一個細節,要是我當時知道還會離開家,我會不會強奸她很多次?我躺在異鄉的床上幻想著自己粗暴地踢開她的門,把她按在床上,或是在菜地裏將她撲倒,完成一次瘋狂的結合。在農村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壯年男人無法扼製對女人身體的激情,田間地頭的野合變成了年輕男女的戀愛遊戲,農村人並不覺得這是什麼有傷大雅的事。隻是大家對女人的第一次很看重,而春花始終沒給我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