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率教將手上的山子放在案上,拈著胡須笑道:“早就聽說寧遠城裏出了個大英雄,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王一凡注意到他的右手拇指上套著隻黃色的鹿骨扳指,表麵上已經漸漸變成了一片淺褐色,顯然年代久遠、價值不菲的樣子,忙恭敬的抱拳道:“下官王一凡,奉命前來拜見總兵大人,不知大人有何緊要軍務相商?”
趙率教擺了擺手,卻指著案頭上的山子笑道:“一凡啊,軍務之事慢慢再談,你先看看我這個山子的品相如何?”
王一凡走上前端詳了一下,恭敬答道:“這個山子的雕工精巧,用的玉又是上好的和田玉籽料,應當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吧。不知道大人花了多少銀子購得?”
“嗬嗬,想不到你對玉石方麵也蠻有研究的。”趙率教意味深長的望著他,繼續說:“不過這個山子可不是我買的,而是你的頂頭上司吳襄派人送過來的。我看,恐怕得值個上百兩銀子。”
王一凡的心裏咯噔一聲。
百兩銀子?在明代就是好幾萬塊啊!
就連在軍中根深蒂固的吳襄都不惜血本來拍趙率教的馬屁,可見這個剛剛上任的副總兵大人分量有多重了。
他召自己連夜過來,開口不問軍務而獨獨和自己品鑒起這個白玉山子,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莫非是要暗示自己也學吳襄的樣子對他公然行賄?
正想著,趙率教又發了話:“既然你從軍中來,那本官就問問你,現在城外的大軍狀況如何?”
王一凡心下一橫,沉聲答道:“稟報大人,雖然這一趟救援覺華島失利,但在風涼山下我軍大破滿蒙聯軍,殺傷敵軍將士萬餘,也算是和韃子兵打了個平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袁大人卻要令我們在城外紮營,聽說還要盡遣大軍退回關內……”
“看起來營中已經開始風言風語了。”趙率教淡然笑道:“一凡啊,你不要多慮。這其中的原委並不像你想的那樣。袁大人高瞻遠矚,他這一番精心布置,自然有獨到的用意。嗯,來這裏之前,我聽說你以前是關外販馬出身,不知道現在婚配與否?”
“啊?”王一凡大吃一驚,原以為趙率教夤夜召喚是有要事相商,卻被他莫名其妙問起了自己的婚姻狀況,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在下現在還是單身,還沒有娶妻。”他抱拳答道。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雖說你現在從了軍,但傳宗接代的大事也不能耽誤了。”趙率教樂嗬嗬地說。
王一凡的心裏有些惱火,這個趙率教自從他進廳以後就搞得雲山霧罩,說話隱晦難懂、拐彎抹角,比之滿桂的直來直往可要差遠了。
“大人,有什麼話請直說,卑職願洗耳恭聽!”他的語氣裏不免也夾雜進了一絲不滿。
趙率教收起了笑容,從案頭上取出一疊信丟了過去:“你自己看看吧。”
王一凡拾起地上的信件,一一翻看了起來。
裏麵全是祖大壽、吳襄等人彈劾他的罪狀,其中還有他手下幾名兵卒的聯名誣告。
信裏說他不聽號令、違犯軍紀、侮辱長官、虐待下屬等等,甚至就連風涼山下他使出裏應外合的奇計都被抹殺得幹幹淨淨,看信封上的署名,似乎是直呈給袁崇煥的。
望著他臉上那又驚又氣的表情,趙率教冷冷道:“袁大人之前還在感慨,怎麼一個好端端的大英雄,才幾天的功夫就變成了軍中的害群之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