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過去了。
過去的兩年,解家父子相處的時間加起來,大概超過了前半生的總和。
因為不管工作多忙,解璘都會與解穆安一起吃晚餐。可他們既不聊工作,也不聊生活,兩個人隻是靜靜地坐在桌子的兩端,靜靜地吃完自己盤子裏的東西。
隻是到最後,解璘總要重複昨天的問題:陳沉在哪兒?
而解穆安又會拿出那個舊得發黴的答複:他走了,沒有留下消息。
然後兒子起身道別,父親失望低頭。
這樣的情景,仿佛循環一般,讓人可以預見,又讓人苦惱看不到終點。
“小璘,你該放下了。”
又一次同樣的對話之後,解穆安又一次想要勸解解璘。
於是,解璘又一次停下腳步,又一次沒有回頭。再一開口,嗓音並非平靜而是冷漠:“爸,時間不早了,您早點休息,晚安。”
兒子彬彬有禮,並且對他恭敬有加。
很好的家庭和美景象。
可這並非解穆安想要的,他緊握拳頭,壓抑著低吼:“是他放棄了,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
前麵的兒子依舊站得筆直,一如那堅不可摧的心防:“我不準。更何況,我分得清,我知道他是騙我的。”
“你怎麼就——這麼倔……”高傲如解穆安,此時也得低下頭。
他有自信能贏得了任何人,唯獨在自己的兒子這裏,一敗塗地。
這一年來,有一個新的疑問一直盤桓在他的心頭,越想越讓他害怕:“如果他一輩子不回來,你還等他一輩子不成?”
不假思索地,解璘脫口而出:“是,不過一輩子,我等得起。”
再也不敢把兒子的忤逆當成是對自己的挑戰和報複。解穆安終於承認了,這件事情,他錯得離譜。
兒子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走出困境,沒有借助時間療愈傷口,反而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兩重地獄,哪有更好一說?
稍微想想,如果兒子一生都會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一樣度過,那還不如——
痛定思痛,血淋淋的教訓擺在眼前,解穆安決定竭盡全力去挽回。
就在解璘離開之後,在他思考了整整兩個小時之後,他想出了辦法,也決定了未來的安排。
“去查,三天之內,我要知道陳沉的下落。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南方某個三線小城。
一年前悄悄開起了間貌不驚人卻內有乾坤的酒吧。
很特別的裝潢,老板親力親為,彌漫著滿滿地熱帶雨林的氣息。
酒吧從營業以來,生意不溫不火,隻勉強維持得下去。
老板是一個外地人,看上去三十左右,平時話不多,長得清清瘦瘦的,很佛係,養養花,逗逗鳥,無名指戴著戒指,卻沒人見過他家那口。
小城不大,平時的稀奇事不多。
突然有一天,一個很平常的黃昏。兼職生小王急急慌慌又神秘兮兮地跑到老板麵前,壓著嗓門告密一般:“陳哥,那個奇怪的客人又來了。”
相比之下,做老板的就淡定得多:“今天點了什麼?”
“還是鮮榨橙汁,半個月了,就沒換過。”
“安心。”老板手撐著桌麵站起來,拍拍小王的肩膀,“我去看看,你繼續忙。”
但是事實上,表麵一派鎮定的某人,背上已經微微發汗了。前半個月他不在,但卻看過小王傳的照片。
他早就明白,這一天終究會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或許是之前一別十年給他的經驗,他也習慣了借時間隱藏。
這回還不到兩年啊,他還沒有準備好麵對啊……
陳沉,放輕鬆,放輕鬆,他認不出你的,你的模樣變了,聲音也啞了,他一定認不出來的……
“先生,今晚的雲層很厚,可能會下雨,您帶傘了嗎?”
很低,很啞的聲音,也離自己很近。解璘不動聲色地離遠一點,沒有回頭,仍然仰著脖子看著層雲:“九點打烊,我記得時間。”
冷漠,拒絕,全身都寫滿了生人匆近。
兩年不見,解璘,你過得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