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渚,香山別墅。
驅車繞著盤山公路蜿蜒攀行,兩邊看不到人家,全是楓樹。
因為是在春天,見不到漫山紅遍的奇景;不過陣陣綠波,蕩漾起林海,翻騰著金色的浪花,依然讓人心神沉醉。
卓朗顏一路開往山頂,他赴約而來,帶著身為晚輩的謙恭敬重,叩開了別墅大門。
“卓先生,請跟我來。”
別墅的主人禮節周到細致,卓朗顏一下車,就有專人迎接。
管家何伯帶著卓朗顏,先穿過富麗堂皇的前廳,而後是自然森林造景的花園,在花園的深處,卓朗顏仿佛看到了間童話故事裏才有的小屋。
柵欄圍成小院,還有人在院子裏曬太陽。
或許是聽到腳步聲,正專心致誌曬太陽的男人抬起頭看見了他。
兩人四目相接,卓朗顏心咯噔一跳,男人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不嚴厲,不強勢,不霸道,甚至隔著老遠,他都能隱約感覺到對方的親切和慈愛。
這單純是他的錯覺,還是傳聞出了錯?
男人已經完全從躺椅上坐了起來,他穿著中山裝,手上一把山水折扇,氣質是歲月帶來的醇厚與穩重,如巍巍高山,讓人仰止。
“朗顏來了,坐。”男人笑著喚這位後生的名字,這樣的親昵,讓外人絕對想象不到,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
卓朗顏誠惶誠恐,即使坐下也惴惴不安:“解董,這些年我一直在國外,都沒有來拜訪過您,實在是不應該。這是晚輩的一點心意,不算貴重,也請解董不要嫌棄。”
在沒見到卓朗顏本人之前,解穆安對這個年輕人的了解已經不少。
毫不誇張的說,他相當滿意卓朗顏,甚至是欣賞卓朗顏。但這份看重,考量過出身背景,學識財力,還有一樣最重要的,是他待人的真誠。
在這個金錢至上,感情泛濫的時代,真誠真情,太過難得。
解穆安看著卓朗顏,越看越喜歡:“別叫解董,叫解叔叔。你小時候,都是這麼叫的。”
“是,解叔叔。”
“你很緊張,要不要先喝杯茶?叔叔泡茶的手藝,今天讓你嚐嚐。”解穆安說著,已經半彎下腰去,替卓朗顏斟茶。
這可把卓朗顏嚇得不輕,論歲數,解穆安有兩個他;論輩分,解穆安能和他爸稱兄道弟。讓這樣的一個長輩、前輩給他倒茶,喝下去興許會折十年陽壽。
卓朗顏坐不住了,臉上修飾妥帖的從容也漏了風:“不麻煩了,解叔叔。我這樣可能很沒禮貌,但您有話就直說吧。我已經來了,所有的思想準備都已經建設好了。所以,您請講。”
平白無故,解穆安嗅到了一股大義凜然英勇就義的氣息。當即笑了:“你以為,我叫你來,是想讓你別打解璘的主意?”
“難道不是嗎?”嘴快過心,在卓朗顏發現不對的時候,話已經衝口而出。弄得他騎虎難下。但現在,再想收回,也來不及了。索性一咬牙,決心抗爭到底。
解穆安倒好茶,放了一杯到卓朗顏麵前:“朗顏,想多了。解叔叔今天找你來,是想拜托你,留在他身邊。”
先前的緊張慌張還沒來得及撤換,卓朗顏又被這更深的刺激釘死在了穀底。解家人都這麼難以捉摸嗎?
明知卓朗顏的內心已經翻天覆地,解穆安還能雲淡風輕地呷一口茶,才不疾不徐地解釋:
“叔叔信得過你。這些年,你一直在解璘身邊。他最艱難的時候,也是你幫了他。解璘是我的兒子,不管他怎麼想,怎麼看我,我都是他的父親。他的事,我不能不管。”
聽完這番話,“不可能”混著“不相信”順著血液直衝上頭頂,卓朗顏用了全身力氣,才控製著沒失聲質問:
“可我聽說,當年您因為解璘的取向,不僅和蘇姨離婚,還跟解璘斷絕了父子關係。難道您現在,已經不再介意解璘帶一個男人回家?”
可解穆安的回答,卻是出奇的簡單,隻有一個不字。
卓朗顏徹底蒙了:“那為什麼——?”
沒等他的疑惑完全出口,解穆安就閑閑地打斷了他,臉上是春風推開的柔波,和煦又寬容:“我從來就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