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冷宮,四周黑壓壓一片,赫連馨容壓製不住心中恐懼,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她拚命地攥自己身上青煙紫繡遊鱗拖地長裙,心裏一陣一陣地發冷。紅顏未老恩先斷,獨坐熏籠到天明,爹爹曾不止一次這樣與她說過,可她偏偏不信,她以為,憑她的容貌才情,皇帝定會真心待她的。
可是,那些溫柔情話言猶在耳,而她,竟已早早地到了這寂寞的冷宮裏。低低一笑,暗嘲自己到底太愚蠢了!
新月如鉤,銀華月光清冷地落在這無盡寂寞的冷宮裏。明黃色的身影在她眼前出現,而她支離破碎的心卻再也拾不起對他的殷殷期盼,隻留下寒冷如斯。
赫連馨容冷冷一笑,抬眸冷冷淡淡地望著皇帝,低聲道:“皇上怎麼得空想起來看我了?”
皇帝明顯一愣,似乎不相信眼前這個清冷的女子是自己當初在草原上望見的笑容明媚的女子。他微微動容,聲音不自覺便就放柔了,“馨容,朕來瞧瞧你,你還好麼?”
“皇上以為呢?”她自帶有一股桀驁,便是在如斯不堪的境地,依舊不會放下她的尊嚴,仿佛多年前,要遠離故鄉嫁往大周的倔強模樣。
皇帝歎息一聲,赫連馨容與後宮其他女子不同,她的嫉妒霸道不為爭寵固寵,隻是為了能讓他在她身旁多停留一會。隻是,當她將手伸向佩儀時,他到底忍不住了。佩儀與他,是至關重要,他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她一絲一毫。便是如他從心底裏憐惜的赫連馨容也一樣。
“事已至此,再無他法,朕秘密送你回北冥罷!”
赫連馨容恨恨地瞪著皇帝,眼中的淚水將墜不墜,她緊緊咬著牙,一字一句緩緩道:“蕭玦,你太殘忍了!”
皇帝忙不迭撇過眼去,冷然道:“你幾次傷害佩儀,朕提醒過你,你卻不知悔改。馨容,念著往日的情分,朕隻能做到如此了。”
“情分?”赫連馨容冷冷一笑,“你還念著我們之間的情分麼?若念著,你不會叫人在宮裏傳我謀害溫佩儀!你從來都不曾相信過我!我即便要害溫佩儀,也不會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法!”
皇帝心中一震,眉眼不自覺微微蹙起。
赫連馨容淒楚一笑,“這麼些年了,我對你而言,到底是什麼?是你要借我父王兵馬的一個手段,還是你為了保護溫佩儀而設的屏障?”她漸漸笑開,可眉間的哀傷卻愈發地深了,“在你身旁多年,我隻求著能在你心裏留下一點兒位置,隻求著你在看著溫佩儀的同時能看我一眼。如此,我即便是做了溫佩儀的擋箭牌,我也甘願了。可是蕭玦,你太過殘忍,殘忍到連一點兒信任都不曾給我!”
淚水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她反手拭去,堅強地抬起頭,挺直了身子,仿佛第一次皇帝見她時居高臨下的模樣,“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不曾害過溫佩儀!你該記得,宛兒是從誰宮裏出來的!”
皇帝緊緊皺著眉頭,冷峻臉龐愈發堅毅,眉眼透著威嚴,如妃!
“你走吧!往後不要再來見我了。”赫連馨容冷漠道。
皇帝默然望她一眼,心中閃過異樣,他一直都想處置了赫連馨容,而如今赫連馨容敗了,他的心裏卻一陣一陣地悲涼。明媚春光時,他第一眼見到赫連馨容,那是與溫佩儀完全不同的女子,她高貴自信,一顰一笑間都帶著高華氣度,媚眼如絲,明媚的笑容時時掛在她的臉上。可卻是他,把她拉進了這九重宮闈,消磨了她所有的明媚,造成了她如今這般落魄的模樣。
說到底,是他害了她的一生。
皇帝緩緩蹲下身子,柔聲道:“馨容,對不住!”
“我不要你的對不住!”赫連馨容強忍著眼淚,倔強的她從來不會如溫佩儀一般軟弱得需要男人保護才能成活,“你不愛我,我赫連馨容認了。隻是蕭旌,你千萬別憐憫我,不然,我會恨你一輩子!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皇帝默默說不出話來,隻好勸著自己不去聯係赫連馨容,因為至始至終,都是他害的赫連馨容如此,他,沒有資格憐惜她。
“朕會派人好好侍候你,你,切勿保重!”皇帝臨去時,艱難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赫連低聲冷笑,身子陣陣發冷,她不自覺地抱緊了自己。
保重?蕭玦,你還會真心希望我保重麼?
永巷悠長寂寞,皇帝棄了龍輦,慢慢踱步行走著,銀華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周圍靜謐無聲,皇帝忽而抬眸遙望青天,言語裏透著一絲哀傷:“秦龍海,你說朕是否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