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3 / 3)

這家酒店,同時也是一種客棧,它有兩扇門,一扇臨街,另一扇通一個糞土混積的小天井。

徐海先溜進天井,待了一會,再輕輕地提起門閂,把門推開。

"來的是誰?"那老板問。

"一個想吃晚飯和過夜的人。"

"好的,這兒有飯吃,也有地方可以住。"

跟著,他進去了。那些正在喝酒的人全都轉過頭來。他這麵有燈光照著,那麵有火光照著。當他解下那口袋時,大家都打量了他好一會兒。那老板向他說:

"這兒有火,晚餐也正在鍋裏煮著。您來烤烤火吧,夥計。"

他走去坐在爐邊,把那兩隻累傷了的腳伸到火前,一陣香味從鍋裏衝出。他的臉仍被那頂壓到眉心的便帽半遮著,當時所能辨別出來的隻是一種若隱若現的舒適神情,同時又攙雜著另外一種由於長期苦痛而起的愁容。

那是一副堅強有力而又憂鬱的側形。這相貌是稀有的,一眼看去象是謙卑,看到後來,卻又嚴肅。眼睛在眉毛下炯炯發光,正象荊棘叢中的一堆火。

酒店老板回到壁爐旁邊,突然把手放在徐海的肩上,向他說:

"你得離開此地。"

那個生客轉過身來,低聲下氣地說:

"唉!您知道?"

"我知道。"

"他們把我從那個旅舍裏攆了出來。"

"又要把你從這兒趕出去。"

"您要我到什麼地方去呢?"

"到旁的地方去。"

那人提起他的法器和布袋,走了。

他走出店門,又遇到幾個孩子,扔著石子打他,那起孩子是從旅店跟來的,專門在門口候他出來的。他狼狽地回轉來,揚著法器表示要打,孩子們也就象一群小鳥似的散了。

他走過監獄,監獄的大門上垂著一根拉鍾的鐵鏈。他便拉動那口鍾。

牆上的一個小洞開了。

"看守先生,"他說,一麵恭恭敬敬地脫下他的便帽,"您可願意開開牢門讓我住一宵?"

有個人的聲音回答說:

"監牢又不是客棧。你得先叫人逮捕你。這門才會替你開。"

那小牆洞又閉上了。

他走到一條有許多花園的小街。其中的幾處隻用籬笆圍著,那樣可以使街道顯得更生動。在那些花園和籬笆之間,他看見一所小平房的窗子裏有燈光。他從那玻璃窗朝裏看,正好象他先頭望那酒店一樣。那是一大間用灰漿刷白了的屋子,裏麵有一張床,床上鋪著印花棉布的床單,屋角裏有隻搖籃,幾張木椅,屋子中間有桌子,桌上正擺著食物。一盞銅燈照著那塊潔白寬大的台布,一把燦爛如銀的盛滿了酒的錫壺和一隻熱氣騰騰的栗黃湯缽。桌子旁邊坐著一個四十歲左右喜笑顏開的男子,他用膝頭顛著一個小孩,逗他跳躍。一個年紀正輕的婦人在他旁邊喂另外一個嬰孩的奶。父親笑著,孩子笑著,母親也微微地笑著。

這個異鄉人在那種溫柔寧靜的景物前出了一會神。他心裏想著什麼?隻有他自己才能說出來。也許他正想著那樣一個快樂的家庭應當是肯待客的吧,他在眼前的那片福地上也許找得著一點惻隱之心吧。

答案已經不用說了,失敗了,還叫主人放出了靈獸一頓的好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