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男子訴說憂慮,婦人仰頭一笑,驕傲地挽起嘴角:

“這孩子雖小,爹娘卻都這麼厲害,將來,一定是個福厚的。顏哥哥,你不用擔心。”言外之意,姿勢規勸男子打消疑慮,不必杞人憂天。

“但願如此,否則我隻能……”男人重重一歎。

夫人伸手捂住他嘴,阻止他再說下去:

“不管怎樣,如今我們定全力保這孩子長大!現在……現在一切都好,別說那些傻話。人族不是說過‘人在做,天在看’麼?我相信我們一家不上百姓,為善至今,必有好報。你還是快想想飛羽與天師的事罷。這孩子的事,暫且放一放,我觀她麵目掌紋,現在雖小,今後卻定有奇遇。”

聽美婦這般說,男子舒了眉頭,伸手。將嬰兒放下,又寬慰般地撫撫她的額頭,緩緩說道:“好。”

一直被放在軟床上的嬰兒,不知何時竟已醒了,睜著大大的黑色眼珠,看著這一切。·

“啊——”一聲女人急促而又尖銳的叫聲。

“怎麼了?怎麼了?喬妹!”一迭聲喚著,飛羽急衝入內,隻看到天師不住倒退,手指微顫,指向床上嬰兒。

“顏哥哥!你看!那女嬰……那女嬰周身……周身長滿的是什麼東西?”

“嗨——原來你沒事啊,我以為你有什麼不測,真是嚇死我了。還有你說的那東西,聽起來挺奇怪的,你先等等,容我來看後再說——”

飛羽長籲口氣,緩緩打開繈褓,一層一層攤開,動作起落無風。其實剛才天師已經打開了一層,透出嬰兒些許模樣,但驚急之下,手一抖,竟又把布片抖回嬰兒身上了。

“咦?”飛羽一聲驚歎,“這是我們雪狐一族的圖騰啊!已經失傳很多年了,今天怎麼出現在這孩子身上?咳咳,不對。雖然圖案很像,但仔細觀之,卻又不是。這個……天師,你若是想看,還是等她滿月之後再看罷,免得這孩子未滿月之時受了風寒。”

厚實的大掌無比靈巧,彎曲著把花邊的布錦一層一層疊上,包起起來。

女嬰睜著大大的雙眼,不知所措的望著眼前的一對青年男女。終無邪地笑了:

“咯咯——咯咯——”

“笑了!她笑了!她笑了!”

女子驚訝回眸,看向床上的女嬰。飛羽眼尖道:“不過……她身上那些圖騰好像也淡了……淡的看不見了……”

天師輕輕把門帶上,帶著花紋的木窗輕合,發出一聲不甚響的“當——”的聲音。

一切歸於沉寂,隻有女嬰依舊無邪的笑著:

“咯咯——咯咯——”

“阿羽!快來!帶著天師一起來!這孩子滿月了!”青衣男人充滿喜悅的喊著:“趕快給她起個名字罷!!”

“來了來了!”忙不迭地應著。飛羽攜著天師,推門而入,撲麵便是四處飄散的香燭味道,還有那正在為嬰兒祈福的父母……

飛羽轉頭,看向天師,不好意思一笑:

“喬妹,還是你來取名字罷。名字之類的終身大事……我可不敢愚弄,再說……我我不會取名字。”

一旁溫柔淡笑著的美麗婦人打趣道:“這還是妹妹就不會取名字了。若是女兒,你可又有何法?難道還要天師這作妻子的幫你取麼?”

天師雙頰暈紅,嬌嗔道:“娘~~你不要拿人家說笑了。”

一時堂內氣氛活絡,一家五口成其樂融融之象。——名字終究還是由天師來取的。她身形一轉,抬眼便見這穀內銀裝素裹,天地一色。

“明明已是春至,氣候該轉暖。但此穀之內,卻仍是如此冰冷……這轉季之事,乃由天公定奪……”

天師低聲暗忖:“再說這女嬰布滿奇異周身圖騰,狀似王公貴族墓葬之長生縷衣……”

“這個孩子,就叫天衣罷。”

天師未敢將二人偷看嬰兒身體之事說出,恐怕此事惹得公婆不快,隻是微笑說道:

“這昆侖穀內,到處是雪,千年之寒,便似蒼天的衣裳。——天師承蒙婆婆看的起,不如這孩子,就叫‘天衣’罷。”

“好名字!好名字!”夫人連聲讚道。“天師”在雪狐語言裏,乃是接替一切的神明。

天師與丈夫對望一眼,笑而不言。

——心有靈犀一點通。·

——十天後。

——天峰,澈意城。

“妖女!受死罷!!”

“妖女!受死罷!!”

“妖女!受死罷!!”

喝罵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帶著狐狸特有的怒號,幽怨恐怖。一隻隻一雙雙幽深的眼眸裏碧綠交纏,如亡靈枯眢。全衝著那一個方向——

雪峰尖,城牆上一個緋衣霓裳的年輕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