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沒有覺得,一個夜晚會是這樣的漫長。也從來都沒有覺得,一個夜晚,會是這樣的短暫。
其中,風輕揚的情況很不穩定。一直不斷地冒著汗,然而,身體卻又冰冷。
馨明一直寸步不離著,而陸軍一也不敢大意,整晚都守在旁邊。
直到東方即將破曉的時候,風輕揚的情況,才算是穩定了下來。
守候在小屋外麵的總人,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
太陽漸漸升高,最終灑下它的光輝。
隻是,暴露在太陽底下的一切,又是那樣的慘烈。
雖然不能算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但是,被染紅的土地,是那樣的刺眼。就連盛開著的海棠花,看起來都是那樣的諷刺。
昨晚,這個地方,就是修羅地獄。
左月帶來的那些人,正在清理著已經死去的人的屍體。唯有清夢的那個地方,沒有人上前去,就像是給他們獨立留出了一個空間,讓他們靜靜地相處著。
清夢已經用手帕幫夏穀夕抹幹淨了臉上的鮮血,幫夏穀夕梳理好了頭發。
早上的太陽一點都不會灼傷人,隻是以著它溫柔的光芒撫摸著所有的生靈。
被陽光所照耀著,夏穀夕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死去的人。隻是,像是靜靜地躺在那裏,安靜地熟睡著。
清夢用手輕柔地撫摸上了夏穀夕的臉。沒有感覺到屬於人特有的溫暖,但是,清夢的手指,卻是更加的冰冷。
那道好看的劍眉,那個挺拔的鼻梁,那個涼薄的嘴唇…
清夢的動作很輕很輕,生怕自己稍微重一點就會將那個人給吵醒了一般。
是啊,她怎麼能夠相信夏穀夕已經死掉了的事實呢。就如同,馨明不相信風輕揚會死去的心情一樣。隻是,風輕揚那個時候尚有一絲氣息相存,而夏穀夕現在,卻是真真正正地停止了那心髒的跳動聲。
或許,清夢早就該想到這一天了。
之前,在夏國的皇宮時,當夏穀夕執意著要親自迎戰風國軍隊的時候,清夢就在想,等待著她的,將會是夏穀夕那冰冷的屍體了吧。可是,那個時候,因為馨明的出現,夏穀夕改變了主意。
隻是現在,也是因為馨明,讓夏穀夕沒有了性命。
清夢不怪任何人,因為沒有任何資格去怪。她自己,不也是,可以沒有任何感情地,刺中了那位昭和公主嗎?
太陽已經升到了人的頭頂之上了。雖然仍然是春天,但是,今天的太陽格外地燦爛,因此,陽光也變得有些灼熱起來了。
清夢在海棠樹下,挖好了一個炕。
她原本青嫩的手指已經破損了,還黏著不少泥土。
將夏穀夕的屍體搬到了那個她親手所挖出來的炕中。
視線即使再如何不想割舍,但是,手中的泥土,還是一點一點地灑在了夏穀夕的身體之上,慢慢地覆蓋其中。
曾經想要一統天下的人,曾經奪取了其兄皇位的人,曾經那個給了她活下去的理由的人,現在,卻隻能永遠地長眠於此地,甚至,連一個像樣的棺材也沒有。
塵歸塵,土歸土嗎?
清夢也想,結束了她自己的生命,永遠伴隨在夏穀夕的身邊。隻是,她還不能死,她還有她要做的事情。
忙完這一切的時候,清夢的眼睛已經變得幹澀起來了。她想,她是已經再也沒有眼淚來流了吧。所有的淚水,在昨晚,就已經流光了。這樣也好,那既鹹又澀的味道,不想再經曆。
徑自地起身,朝著小屋這邊走過來。
期間,有人想攔下她,卻被遠處的趙蜀風甩甩手退下了。
清夢一路前行著,她走得很慢很慢,仿佛每走一步就要花去她全身的力氣似的。但是,再慢的腳步,也終有到達小屋的那一刻。
趙蜀風與清夢也算是舊相識了。昔日見麵之時,卻是誰都不曾想過今日的局麵。
“清夢謝過趙公子。”
清夢款款地朝著趙蜀風福了了下身子,那個動作,就像是醉夢樓中的清夢。而清夢這一謝,是謝趙蜀風能夠給她那樣的一個時間,讓她陪在夏穀夕的身邊,送他走完最後的一程。
阿古真在旁邊不出聲地看著。清夢此時此刻還能這樣淡定,令她頗感驚訝。
趙蜀風不出聲,因為即使夏穀夕與他是敵人,但是,敵人對於某些人來說,也是不可代替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