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成平日睡得其實都很淺,如今擱著心思更是不可能睡著,聽到裏頭動靜早起了身過來,一見果然醒了,便走進來,秋浣忙遞了張圓肚繡墩來放在床沿,看他坐下,識趣的退了下去。
謝玉成坐下來先細細瞧了番她手上的包紮,道:“師父說這藥去疼最好了,姐姐可還疼?”
謝琳琅這會子倒也不急著說話,隻一旁笑著看他一副很用心的看顧自己傷口,又格外關心的問,這與往日的冷淡疏離極為不同。
謝玉成被她瞧得有幾分尷尬,那玉白的麵上嫣然了幾分,像是上好的白玉起了胭脂,格外晶瑩,隻不過這回倒是沒發脾氣,“姐姐怎麼不說話?”
謝琳琅這才道:“我想瞧瞧是不是做夢,弟弟難得和我這麼親近說話,倒讓姐姐瞧著不似真的來。”
謝玉成被她這麼一說,又顯出幾分愧疚來,低頭沉吟半晌,方對上她的眼睛:“往日是玉成不懂事,累姐姐多方回護,我不是那不知道深淺不懂好歹的畜生,好壞還是明白的,姐姐對玉成是真用心,旁的不說,但隻是這份心意,玉成也該知恩圖報,日後姐姐有什麼差遣,玉成萬死不辭。”
謝琳琅前半句聽得眼眶發熱,甚是感動,隻最後一句聽得卻又耐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好弟弟,你這話說的也太豪情萬丈了去,又不是讓你上陣殺敵,哪兒來的萬死不辭?我隻當你是我弟弟,這話我也和你說過不止一回,隻希望你明白,我有時候確然會不得已用些手段去,也總歸是為了你好,我斷然不會害你便是,你如今肯信我,那最好,如今姐姐旁的不求,隻一條,希望你答應我。”
謝玉成正襟危坐:“姐姐但講無妨。”
謝琳琅看他一副小大人模樣又想笑,正欲伸手摸他頭,才意識到自己有傷,隻得搖頭道:“好弟弟你又忘了姐姐說的話,做人,什麼時候像什麼人,這是天理,別總是一副小老兒的樣子,來,給姐姐笑一個來。”
謝玉成抽了抽嘴角:“姐姐要我答應什麼?”
看逗不了他,謝琳琅隻得正色道:“也不是什麼大事,隻一條,你答應我,今生,無論如何別去京城,盡量別去,能麼?”
不回去便能徹底避開那場禍事,不回去,也許就不會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謝玉成有幾分狐疑,凝視著謝琳琅,後者一臉真摯,將一雙寧靜澄澈的眼眸不避不退的回視他。
在那雙清澈如水的眼中,謝玉成看得到自己的倒影,便是眼前這張臉,略帶單薄,蒼白,顯得更加的楚楚可憐。
心中一動,不由得點頭:“好,玉成答應姐姐,隻要不是迫不得已,我定然不會去什麼京城的。”
謝琳琅聞言粲然一笑,刹那間憑水窈窕般的楚楚水仙,綻放出一朵朵淡雅芳華的花蕊來。
謝玉成不由一呆,不由移開眼神咳了咳。
外頭也有人咳了咳,一回頭,便見門廳口斜倚著沈天放,身後跟著秋浣,正略帶調侃的看著屋子裏的二人。
似笑非笑的道:“姐弟感情倒是不錯嘛。”
謝玉成麵上一燒,忙不迭起身:“姐姐好些了,玉成先告辭了。”說罷匆匆出來,又狠狠給了個青白眼過來。
沈天放對這毫無殺傷力的眼鋒自然毫不在意,囂張的笑了出來,漫步走進內室,坐定在原先那張繡墩上:“能耐,還就你能壓得住這小崽子去。”
伸出修長的手指來,三隻玉一般的指尖不輕不重搭在手腕布巾外,沉吟了會,卻是邪肆一笑,口中道:“手沒殘,可真是可惜了。”
身後的秋浣聽著直皺眉,卻又不好發作,倒是謝琳琅無謂道:“全賴先生妙手。”
沈天放半笑半不笑道:“我隻當你聰明,不過卻也是個蠢得,法子多得是,非總是見你用的都是傷身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不是蠢是什麼?”
謝琳琅八風不動:“先生此話怎講,小女子不過是個弱智女流,哪裏殺什麼敵,損什麼人來,先生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了?”
沈天放眯著一雙狹長的鳳目,風流體態漫不經心,這模樣也不知令多少女兒家相思落心,隻謝琳琅卻深知此人不好惹,十二分精神放在警醒上,哪顧得上看那風光。
沈天放卻笑道:“你的敵人可不是本人,休要對本神醫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