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成一出現,便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但聽他低頭叩首朗聲吐話,不卑不亢間還真有股子謝劌威武張狂的勁頭,謝庸頓時覺得心中波濤洶湧,一股子氣漲了開來,脫口道:“好,好好好,不愧是我們謝家兒郎,快起來快起來。”
謝玉成應聲便起,挺直著消瘦的肩膀,抬眼直視前方眾人。
謝庸暗驚,這鷹狼之目出自一個孩童之眼,委實令人心驚,小小年歲便有這麼一股子倔性,也不知是福是禍。
又想到謝琳琅之前的話,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流落在外,往日在家中錦衣玉食,驟然變故,定然吃了不少苦頭,心中又起了幾分憐憫,溫言道:“玉成在外受苦,好在如今你們姐弟一家團圓,總算是天不絕你們大房一脈,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這話,無疑於承認了,謝玉成的身份和地位,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今日這大房換家主的事,算是一出鬧劇。
且不說被拖出去的王氏,謝濤躊躇半晌,再三想說什麼,都被關同爾那雙直愣愣盯過來的眼嚇得不敢動彈,旁人對大房的事,原本就是隔了一層,看熱鬧的有,可是也都是人精,巡按都禦使大人一家過來明顯袒護著謝琳琅一家,要是沒男丁也就罷了,如今人家親兒子回來了,誰也不敢說個不字。
然則這世上,卻到底還是有不甘心的人,關同爾眼見沒人吭氣哈哈一笑,正要開口:“如此看來,那就……”
“且慢!”出聲打斷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花氏。
她眼盯著謝玉成,滿臉質疑,目中不甘,隻不去看關同爾的眼神,卻過來朝謝庸一禮道:“賤妾雖然覺得魯莽,然這關係到我們老爺家香火承嗣的大事,不得不僭越多說一句,哥兒回來是好事,可是如今,誰又能證明,哥兒便是我們老爺的喜哥兒?空口白牙的事,口說無憑,委實不能令人信服,還請各位長老明鑒。”
“哼,”關同爾哼了一聲,道:“無知鄙婦,莫不成是不希望你們家嫡子回來繼承家業?”
花氏此刻已經鎮定下來,今日無論如何是她生死一搏,也容不得她懼怕,隻道:“賤妾別無它意,老天爺和謝家各位列祖列宗在上明鑒,此血統大事,容不得馬虎,家中但凡有能信服的證明,賤妾便無話可說,隻單憑一句話說此小兒就是我們老爺之子,便是青天大老爺您在,也不能就這麼一意孤行強迫咱們承認吧。”
花氏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關同爾隻哼了哼,卻是不能再發火。
謝庸等幾個老人聽著也是有理,不由得互相看了看,猶豫道:“這,這倒也是,大姑娘,你可有什麼證明,能確定此兒,便是你們家失蹤了的喜哥兒?”
謝琳琅輕輕搖了搖頭:“我與他一母同胞,斷然不會認錯。”
謝庸不由的為難,一旁花氏冷笑了聲道:“大姑娘,賤妾雖然說人微言輕,可也好歹是家中長輩,說一句不中聽的話,咱們謝家可不是普通門庭,血統大事混淆不得,隻你一句不會認錯,可委實太無法令人信服了。”
謝琳琅對她的冷嘲熱諷不以為然,隻淡然道:“那麼姨娘的意思,要如何才能服眾呢?”
花氏道:“此子這三年來去向何方?何處生活?有誰人陪伴?姑娘何處尋得此子,當年和哥兒一同的還有一位乳娘,便是她又在何方?”
謝琳琅朝角落裏立著的孫婆子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來:“我碰著弟弟時,便是這位婆婆照顧著,若是有什麼問的,問她便是。”
孫婆子上來不卑不亢行了個蹲禮給眾人,才又低著頭道:“老婆子三年前從京城過來投奔我本家侄兒,在城郊十裏坡外撞見一個婆子,穿著打扮不俗,手裏抱著哥兒栽倒在那,那婆子已經沒了氣,哥兒還有一口氣,老婆子不忍心一條性命,就把他抱走,隻是我家侄兒尋不著,隻能與公子哥兒一路風餐露宿的在街頭乞討過日子,前些日子老婆子身子有恙,求診無果,卻遇上些街頭地痞,虧得謝家大姑娘出麵才保住了性命,大姑娘心善收留我倆,卻不想在哥兒身上發現當日一直掛著的本城法蓮寺寄名符兒,方認得是她家公子,老婆子隻覺此乃天意,姑娘仁心積善,才有今日福報。”
此話早早練過,半真半假,說得旁人不由不信。
隻是花氏猶自掙紮,道:“此話隻嬤嬤一人之言,便是這寄名符兒誰家都有,你若從旁拾得,也未知不可。”
謝琳琅道:“姨娘究竟要怎麼樣意思,才覺得過的了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