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深閨的沈玉寧除了前陣子到流雲莊外再沒有到過的地方。出了天耀城,覺得沈飛的人少了,她就把車簾掀開,景隻是參天的樹,一排排連起來,她卻看得樂此不疲。她覺得樹和京城的樹都不一樣的,這路上的樹沒有下人修剪,自由自在的,按著自己的意願長,這才是真正好看的樹。
雖然景色很賞心悅目,看得久了,她也乏了,倚著鵝絨的軟墊淺眠。
“寧兒,別睡了,下車了。”隱約聽到有人在叫她,她睡得正熟,勉強睜開一條小縫。
“是到客棧了麼?”
“不是,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沈霖見她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握住她的手,把她從車拉出來。
“大哥,這?”她看到眼前人來人往的三層樓閣,瞬間清醒了,大大的牌匾上寫著“醉香樓”三個大大的金字。裏麵時不時傳來老鴇的吆喝聲,這分明是青樓,大哥帶她到這來做什麼?
“一會進去不要說話,照我說的做就行。”沈霖給她戴上純銀麵具拉住她的手往裏走,碧婉跟在後麵。
“這位公子是新來的吧,咱這醉香樓的規矩,除了每月十五,女客是不能進的。”老鴇臉上堆著笑,眼睛不停地瞄著沈玉寧。
“帶我去找南宮逸逍。”沈霖遞給老鴇一錠銀子,冷冷地說。
“南宮先生今日不見客,公子看看我們這裏的姑娘哪個順眼的,我給您叫來。”老鴇掂了掂手裏的銀子,說。
沈霖從懷裏掏出一摞銀票,估計至少有萬兩,遞到老鴇手裏,看得她肉疼。幾萬兩銀子呐,大哥也太舍得了,他要是錢多的沒地方花,給我也行啊。
老鴇兩眼發光地數了數,樂得嘴都快咧到耳邊了,濃妝看得她一陣惡寒。“兩位請跟我來。”
沈霖仍是拽著她的手,牢牢地不肯鬆開,她跟在他身邊,穿過熱鬧的大堂到了後院的一角,單獨的院子格外僻靜,和外麵花天酒地的氛圍格格不入。
“老鴇就給二位帶到這兒了,能否見到先生就看二位的緣分了。”老鴇到了這兒說話,一反常態地小心,音量都小了一半,說完都退了下去。
攀著野花的木門虛掩著,他伸手輕輕一推,門便“吱呀”一聲開了,院子不大,一條石子路通向木屋,沒有多餘的裝飾,清新質樸的樣子很合她的胃口。那位南宮先生看上去清新雅興,不知為何會在醉香樓這樣一個人世浮華的地方。
走到屋門前,正巧幾聲清脆的琴音從裏麵傳來。
“在下沈霖,想請教南宮先生一些問題,不知可否見先生一麵?”沈霖恭敬地說。
又是一串音符,她跟著沈霖進去,南宮是在以琴聲答話呢,好精湛的技藝。
屋裏是雛菊的味道,沁人心脾,乳白色的紗簾後麵端坐著一人,放著一架古琴,隔著紗簾,看不清他的麵孔。
“我是該叫你沈霖,還是鳳霖?”他的聲音如其名,清亮,悠長,聽上去像是天邊傳來的。
“你都知道了。”沈霖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說“還是叫沈霖吧,鳳霖不適應現在,已經是過去了。”
“不僅知道你的故事,我還知道你找我來時為了什麼。”他又隨手撥了幾個音,“是冷月讓你來的吧。你想拿到琴譜,也要看你夠不夠資格。”
“不是我,是她。”沈霖把她拉過來,說。
“她留下,你走。”他毫不客氣地說。
“彈一首曲子吧。”沈霖走到門外,她聽到沙簾後的人說。剛才未來得及細看。這屋裏隻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架琴在中央,甚是樸素。
她走到琴邊,坐下,他這是在考驗她呢。雖然不知道大哥叫她來是什麼意思,她不會給他丟臉就是了,輕撥琴弦,清脆的琴聲響起,音色純粹,沒有濁音,是難得的好琴。就彈“鳳回九天”吧。
最後一個音落下,餘音延長了很久,她緊張的手心全是汗,忐忑不安,終於聽得他說:“琴技不錯,可惜沒有感情。一首曲子彈琴者不傾注感情就沒了靈魂,技巧再華麗,也隻是空洞無味的,還差得遠呢。”
“轟”地一聲,猶如五雷轟頂,第一次,有人說她琴彈得不好,那些誇讚她的人,難道隻因為她有丞相之女的身份嗎?
“寧兒,怎麼了?”聽得琴聲已停,沈霖走過來,見到她麵如灰土,關心的問。
“我失敗了,對不起。”她垂下頭。焉焉地答道。
“南宮先生,這琴譜對我很重要,請你交給寧兒。”沈霖無比誠懇地說。
“並非我不願,你是月的朋友,我自然想助你一臂之力。但是相信我,她還太小,彈不了那首曲子,你可知硬上的後果是什麼?琴曲好壞不在於指法多華麗,在於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