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在於——她願意接受什麼?

紅眼睛是可以接受的。

惡魔肢體……也還行。

如果她的身體發生變化,應該不能在太顯眼的地方。

不能長鼻子。

處於幼蟲階段的惡魔隻有著嬰兒的心智和野獸的本能,這兩者她都不願意接受。

但如果必須在本能和智力之間做出妥協,她寧願犧牲本能。

一周後,她找到了一個她認為可以接受的折中方案。

注入白蓮花精華應該能保留大部分心智。

至於眼睛,她每天服用墨眼草藥,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戴上護目鏡。

在藥劑發揮作用後,無論身體還剩下什麼突變,都隻能寄希望於運氣了。

直到她完成了白蓮花藥劑的製作,她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計劃做的事情。

她邁出了一步,又邁出了一步,密碼書、惡魔之肉、藥劑、計算,現在她走到了這一步。單獨來看,每一步似乎都不可怕。但加在一起……

這可不是小事,對吧?

這是不可逆轉的。她真的不知道這會帶來什麼後果。

她在玩弄惡魔的力量,而惡魔是人類的死敵!

而且她才十五歲。在一個實驗室裏,獨自一人。

試圖打破物種之間的界限。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她確定嗎?還是她又在像往常一樣欺騙自己?

有時候她會說謊來給自己增添勇氣或信心。她謊話說得太好了,以至於自己都相信了。

但在這裏說了錯誤的謊言,可能就是她說的最後一個謊言。

她在田野裏抓住一隻老鼠,根據它的體重計算出劑量,然後喂給它吃。

隻是想看看效果。她做了記錄。老鼠和人類不同,但理論上效果應該是相似的。

兩天兩夜,老鼠不停地抽搐、尖叫,在籠子的鋼製地板上抓出憤怒的白色痕跡。她的第一條記錄是:“準備止痛藥。”

第二天晚上,它的叫聲變得如此之大,她甚至想結束它的痛苦。當它安靜下來的時候,她一開始還以為它死了。

然後她看到它的左臂上出現了黑色的斑點。

當它醒來時,整個肢體都是黑色的。

當它在籠子裏走來走去時,口吐白沫,它的唾液在落地之前就變成了冰。

冰霜跟隨著它的腳步,爬上了鋼鐵。它撞擊籠子的地方出現了凹痕。它的眼睛是深紅色的。

“這……有效?”伊人喃喃自語。

她不確定為什麼這讓她感到震驚。她已經反複檢查了自己的工作。但看到它在這裏,在她麵前爬來爬去,讓這一切變得無比真實,讓人不舒服。

除了那隻烏黑的左手,骨骼結構的變形似乎很小。即使是那隻手也可以用手套藏起來。

混合藥劑完全按照預期發揮了作用。這不是謊言。

老鼠在籠子的角落裏抽搐著,啃著一根牛骨。兩口就把骨頭咬成了兩半。冰晶布滿了骨頭。

一種強烈的衝動突然襲來,差點讓她喝下第一瓶藥劑。她強迫自己把它放下,渾身顫抖。

“我在做什麼?”她小聲說。

這不僅僅會影響到她自己。

如果這件事被發現,會傷害到沐陽、父親、母親——還有婷婷。她怎麼可能向婷婷隱瞞這件事呢?

把一個人類變成惡魔可不是一件小事,一點也不小。她準備好了嗎?她真的準備好了嗎?

她感覺自己像是從一個瘋狂的夢中醒來。她從理論的世界重重地跌落到了現實之中。

她慢慢地從架子旁、從口吐白沫的老鼠旁退開,呼吸急促。

空氣在她的肺裏感覺很沉重,藥劑閃著邪惡的光芒,就像毒藥一樣。

“該死。”她喘著氣說,“該死!”她爬上梯子,逃離了那裏,來到了戶外。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吸了一口氣。感覺到陽光溫暖地照在她的臉上,看到草地在微風中搖曳。她感覺自己像是被人當頭一棒。

在黑暗中,很容易讓自己的思緒陷入糾結。但在這裏,在陽光下,她可以呼吸。她走著,又能思考了。

實驗室感覺像是另一個世界。在那裏有意義的事情在別的地方都沒有意義。她恍恍惚惚地走回了大宅。在大廳裏,她偶然遇到了沐陽,他正在試穿漂亮的綠色長袍。

如果她把自己變成了惡魔,而且事情敗露,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永遠都見不到。也見不到母親、父親和婷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