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 3)

我很偶然地撞進了他的事裏麵。廁所的味道,曖昧的味道,恐怖的味道。其實我也害怕,威脅是來自各方麵的。那時我們總會問自己為什麼是這樣?好像誰不去欺負他,誰就不夠酷似的。這有點莫名其妙。他洗澡的時候會用拖把上的布條把門縫都封起來,他怕有人看他。這事讓我很難受,我想我得幫他。那小女孩讓我的靈魂飛走,到今天為止你依然是唯一知道這事的人,我一人死守著這秘密,那時我逼迫自己必須具備一種刀的氣質,這是一個機會。是的,他很感激我,後來他變得很勇敢,走路總故意揚著頭,後來誰也不敢欺負他了。但是威脅從來沒有散去,把燈關上它便到來,我們從那種氣味裏來,那種氣味成為我們共同的秘密。這很慘痛,也很迷人。他喜歡和我在一起。他常和我一起走在冬天的街道上,他說冬天走在馬路上會有一種興奮的感覺。我記得我們常走的那條小街的拐角處有一個小花店,黃昏時分,裏麵總會亮起一盞小燈,燈火鬼光,閃閃爍爍,神秘溫情,剛到美國的那一年裏我整天想念那條街。

我們是可以忘記很多事的。可今天這是怎麼了?月亮都在懷舊。全世界都是詩人。明天有一個月餅party。是在一個三十年代的老房子裏。今晚我本來是應該在家裏選衣服試衣服的。月餅party五朵金花party金枝玉葉party。上海是母的。突然多了那麼多外國公司,好像所有的人生活都好起來了。我也不知道我這個沒工作的又在湊什麼熱鬧。周末趕party,經常在不同的地方碰到同一批人。我每次都要精心為自己挑選衣服、飾物以及化妝色調,我要求自己是香噴噴的、有很多秘密的,我不知道為什麼非得這樣,我想我是情不自禁的。我隻是需要把自己融入其中,我需要用這種方法來愛上這個城市,因為,事實上我總想離開這個城市,我總感覺不合適,但我能去哪兒呢?所以,現在我同樣對你說請你理解我,我要睡了,為了確保我明晚在聚會上出現時沒有黑眼圈,我現在必須睡了。這並不代表我不想聽你說話,明天你來替我化妝和選衣服吧,因為我今天選不清楚了,你們把我搞得亂七八糟的了。

天天想你天天問自己,原來習慣是那麼難改,你為什麼獨自徘徊,難道不怕大海就要起風浪,假如流水能回頭,請你帶我走,假如流水換成我,也要淚兒流,假如我是清流水,我也不回頭,時光不停地流,一去不回來,樹上美麗的花開得那麼可愛,花兒謝花兒開,誰能明白,我是星你是雲,是愛情不夠深,還是沒緣分,你要接受今天身邊的一切,你愛我,我愛你,別問愛從哪裏來,風從哪裏來,愛就像一首歌一幅畫,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記,風兒走來問我,什麼叫作寂寞,我的年紀還小,哪裏懂得寂寞,雲兒也來問我,戀愛是否快樂,我還不解風情,怎知是否快樂。

這麼多年來奇異果經常在臨睡前寫下一小段這樣的文字,每一次的內容都差不多,甚至重複,大多都是鄧麗君的歌詞。

然後他會吃減肥藥,吃完減肥藥就去關燈。

天“啪”地一下破了,月亮的碎片撞落在窗前,奇異果的睫毛顫動著。有一些問題,在月光下無法被遺忘。在關燈的那一刹那,以及在關燈之後閉上眼睛沒睡著之前想的事,是奇異果一生都無法解決的事。無論他會想什麼,那認定都是他無法解決的人生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