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波羅蜜】05(3 / 3)

在無風的午後,在落霞的黃昏,在雲深不知處,在樹密波澄的林間,乃至在十字街頭的破布鞋裏,我們都可以找到荷花之心。同樣的,如果我們無知,即使終日賞荷,也會失去荷花之心。

這就是當我們能反觀到明淨的自性,就能“竹密無妨水過,山高不礙雲飛”,就能在山高的林間,聽微風吹動幽微的鬆樹,遠聽、近聞,都是那樣的好!

鱷魚與狗打架

帶孩子散步,在路上遇到一隻很大的狗。孩子突然問:“爸爸,如果狗和鱷魚打架,誰會贏呢?”

對孩子的問題,我的答案常常用反問的方式,我問他:“你看,鱷魚會贏呢?還是狗會贏?”

他說:“我不知道,才問你呀!”

“那,要先看是在水裏打架或是在陸地上打架了。”我說。

“對了,”孩子眼中亮起光芒:“如果在水裏,鱷魚會贏;如果在地上,狗會贏。”他非常的肯定。

“也不一定。”我說:“還要看是大鱷魚和小狗,或小鱷魚和大狗,或者兩隻一樣大。”

“我知道了,大狗咬小鱷魚,大狗會贏;小狗咬大鱷魚,大鱷魚會贏。”小孩子的反應總是快速而直接的。

“可是,還要看什麼樣才叫贏呀!”

這下,孩子陷進沉思了:“贏就贏了,還有什麼才叫贏呢?”

我一本正經地說:“贏有好多不同呢,是咬到跑開就算贏?還是咬到流血才算贏?或者是咬到死吃下去才算贏?如果兩隻都受了重傷,一隻先死,是誰贏呢?如果兩隻打起來,那沒流血的先逃走,流血的還在,又是誰贏呢?可不可能兩隻都輸或兩隻都贏?”

於是父子兩人玩起了對一個簡單問題的遊戲思考,發現到即使是最簡單的問題也沒有絕對肯定的答案,在不同的環境與情況中可能有很多變化,也就是說,當一隻鱷魚沒有和一隻狗打起來,沒有人真正知道情況如何。我對孩子說起在幼年時代,曾看過老鷹被烏鷲追著飛的情況,也曾看過狗被老鼠嚇得夾尾巴逃竄的場麵,連狗與老鼠都有特異的情景,何況是距離那麼遙遠的鱷魚與狗呢?

最後,孩子下了這樣的結論:“我知道了,狗和鱷魚在一起也不一定會打架,而且,他們遇到一起是不可能的。”

我牽著孩子的手走在正在換葉的菩提樹下,兩人都非常滿意,覺得收獲不少,孩子學習到如何以不同的角度來看問題,我則學習到一個很好的命題,因為到我這個年紀,大概不會發出:“如果狗和鱷魚打架,誰會贏呢?”的問題。

其實,人生的問題也是如此,任何的輸贏如果從小的時空看來,仿佛是一個定論,但若放到一個大的時空,輸贏就不可定論了,一個人的輸贏往往也不是外在的判定,而是自我意念的肯定。

把鱷魚與狗打架看成是有趣的事例是好的,卻不應該花太多時間作這種無關緊要的思考,在日本佛教史上有一個有名的故事,可以讓我們提高警覺。

日本有一位真觀禪師,在中國“留學”二十幾年,回日本後傳揚佛法,使日本禪學大興。有一天,一位研究天台宗三十幾年的道文法師來向他求教,問道:“我自幼研習天台法華思想,有一個問題,始終不能了解。”

真觀禪師說:“天台法華思想博大精深,而你隻有一個問題不解,可見有很高的修持,你不能理解的唯一問題是什麼呢?”

道文法師問道:“《法華經》上說:‘有情無情,同圓種智’,意思是樹木花草皆能成佛,請問,花草樹木真有可能成佛嗎?”

真觀禪師反問道:“三十年來,你掛念著花草樹木能不能成佛,對你有什麼益處呢?你應該關心的是你自己如何成佛才對!”

道文法師聽了非常吃驚,說:“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那麼,請問:我自己要如何成佛呢?”

真觀禪師說:“你說隻有一個問題問我,這第二個問題就要靠你自己去解決了。”

是呀!人生的許多問題自顧不暇,哪有體力去想鱷魚與狗打架的問題呢?我看到孩子還在低首苦思那空乏的問題,拍拍他的肩說:“來,我們來看這些粉紅色剛長出來的菩提葉子,脈絡分明,光滑、透明,是多麼美麗!”

正好一隻蝴蝶從安全島飛過,“呀!蝴蝶,一隻蝴蝶!”孩子的目光望向遠方,這時,鱷魚與狗都隨蝴蝶飛到不可知的遠方了。

Tip:书名会因各种原因进行更名,使用“作者名”搜索更容易找到想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