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此之故,於事實多有不見。
蘇轍論三代以下“能一天下者四君”:漢高祖、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已不見秦始皇。可見一斑,故,此等曆史研究潛語境,自賈誼已在矣。
陳寅恪論宋曰:“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
王國維論宋亦曰:“天水一朝人智之活動與文化之多方麵,前之漢唐,後之元明,皆所不逮也。”
此二論,尤為醒人。
一三五
宋代是一個讓人向往的年代,這是對擁有曆史感的人而言的。這曆史感是大視野下才能擁有的,否則,說到宋代就會聯想到敗績連連、賠錢不斷、半壁江山被掠、偏安一隅,以致於終究覆滅。其實,曆史感是一種選擇。關鍵是,你從哪裏看?你想看什麼?
二十世紀是我們對宋代誤解最為嚴重的時期。這和二十世紀的風雲變幻是相關聯的。可是,二十世紀已經過去。現在我們又應該如何來看?宋代的理學、科技、文學與藝術和文治體製,能看到這些,對於當下才是緊要的。
一三六
宋畫,總體來看是忠實的、嚴謹的。無論山水、花鳥、風俗、界畫。用現代的術語來說它們都是很“寫實”的。不過,在這種寫實的大勢下,也有石恪、梁楷那樣恣肆的作品。這兩極畫風的呈現頗有意味。因為當時在理論與實踐的關係上,也存在這樣的兩極。如蘇軾的“論文同”與文同的繪畫實踐,大概可以用“文不對題”來批評。當然,這是今天人的看法。還原到當時,其中的深味,想必會令今人汗顏,甚至無地自容。
一三七
中國畫,是一個有意思的概念。
從字麵意義上看:中國畫,是中國的繪畫。從世界範圍來看,大抵隻有中國的畫,是用國家來命名的。因為我們既找不到美國畫,也沒有英國畫或法國畫,意大利畫。(盡管也有“日本畫”一說,但其使用的範圍——學術認同是相當有限的;其實,“日本畫”也是西方語境下的產物。)
因此,“中國畫”這名稱本身就表明了中國畫的獨特性。如果我們不是拘牽於“歐洲文化中心”的立場,那麼,就能從這命名上直接感悟中國畫的非同一般。
今天使用“中國畫”這一概念,其實並不是為了強調其獨特性,更多是因為它是約定俗成。因為,當我論說“獨特性”的時候,在我們的內心必然有著一個“一般性”的概念作為標準。所以,獨特性的強調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自我邊緣化的論調,這就是我要強調“中國畫”僅僅作為一個命名使用的緣故。
一三八
“水墨畫”的命名依據是材料;
“中國畫”的命名依據是文化。
一三九
藝術的創造,就是擇取某樣東西之後,不停地重複,相互摹仿。古時如此,今時亦如此。故於藝術不可妄言創新。一個藝術家不停地創新,其實就是一種不自信的表現;或者是別有用意。
一四○
藝術家的工作在本質上是無人可替代的。也就是無須在此之外再去尋求創新的一種工作。因此,從邏輯上來說,宣稱藝術要創新,本身就是一種謬說;或者其根本就是不能算作是一位藝術家,因為不知道藝術是什麼。
事實上,那些張口閉口“創新”的人,隻是自以為在從事藝術而已。實際上是在做商品。商品尋求的是不同,所謂差異化競爭,在商品剩餘的時代,差異化是必須的。
一四一
科學、宗教、藝術在根本問題上是可以相通的,就像量子物理學家和道家可以對話、探討一樣。隻是在很多時候,我們並不能或者不願意進到這根本層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