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更是長歎了一口氣,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過去牽住他衣角:“三叔,你跟我來。”

沐景序對自家這個侄子一貫的耐心,像是把當年對太子殿下的敬重一大半都投遞到了這個孩子身上,很少反駁他的要求。

沅沅也沒牽他的手,隻是拽著衣袖,因著廣袖寬袍,沐景序又清瘦,袖口被他這麼一拽,倒將手掌都縮了進去,遠遠望著像是用綢緞拉著似的。

隻是沐景序當時也沒想那麼多,直到他被拉進了一間平素很少踏足的院子,一眼望見院中擺著的數十隻大箱子。

不知道是誰的想法,箱子上搭著紅布,隻缺個“喜”字了,一眼望見很像是嫁娶時才有的聘禮。

柯鴻雪正彎著腰,打開其中一隻箱子不知在檢查什麼,聽見動靜回過頭來,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就笑了:“學兄回來了呀。”

沅沅像個送喜童子似的,將人送到,板著臉走到他麵前攤開手,柯鴻雪笑吟吟地便從袖子裏拿出一隻小金豬遞給他:“玩去吧。”

沐景序眉心微蹙,尚還沒來得及斥責他對小孩過分溺愛,便聽柯鴻雪說:“學兄過來幫我看看。”

他走過去,就見柯鴻雪打開的那隻箱子裏淨是一些珠寶首飾,華光溢彩,漂亮得不可方物。

這人順手又開了另一隻箱子,則是一些名貴的香料,一錢千金還有價無市的那種。

他環顧了一下周圍,還發現廊下靠著的幾匹布,綾羅綢緞、蜀錦織繡,應有盡有。

因著柯家產業頗多,這些也都有涉獵,沐景序下意識問:“庫房放不下了?”

不然該怎麼解釋往家堆這麼多東西,還成箱成箱的?

其他幾個箱子他沒看,下意識以為也是一些珠寶香料蠶絲擺設什麼的。

然後柯鴻雪一隻隻打開,映入眼簾的卻是衣服、鞋子、碗筷、鍋具、扇子、玉石、量尺、梳子、鏡子、算盤、剪刀……這些尋常卻又古怪的東西。

更多的自然還是金銀珠寶,其中甚至還有一個箱子裏放了成打的房契地契。

沐景序喉結微動了動,不受控製地想到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答案。

兄長大婚那年,他是幫禮部操持過婚禮典儀的,自然……也看過聘禮和嫁妝的清單。

他看向柯鴻雪,難得有些愣神,表情看起來都有點空白。

柯大少爺很少看見他這幅模樣,見狀不免覺得真的可愛到心坎裏了,笑著牽過他的手,領著人往屋裏走,語調溫柔:“進來看看。”

柯鴻雪當初置辦這間宅子的時候,圖的就是一個方便省事,離王秀玉住的地方近,離州府也近,出門走兩條街就能吃遍蘇州城的美食,蓮湖也在不遠的地方。

甚至為了不和沐景序朝廷命官的身份顯得過分違和,宅子也沒選那種地主豪紳的規格,隻是清雅別致,院落不算特別多。

可總有幾間是空著的,原主人留下的家具,除了主院那些經常出入和住人的房間換了,別的基本維持了原樣,是以都有些歲月的痕跡。

可沐景序推開門,卻望見一張明顯是剛做好的千工拔步床,顏色嶄新,高床軟枕,連被褥都是新的。

院子裏隱隱傳來桂花的香氣,天光被隔絕在一扇門外,這分明是喜房的模樣,可是門窗上沒貼“喜”字,床邊沒有龍鳳花燭,隻一張新做好的床勉強算是意境之一。

沐景序嗓子有點啞,視線久久離不開那張床,澀然問道:“這是……聘禮?”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柯鴻雪為了讓他有驚喜,始終落後一步,此時便幹脆自後環住了他的腰,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聲音貼著耳畔,格外低沉悅耳:“是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