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是的,我沒有把握用刀子命中,馬托·沙科也許有把握?”
“我還沒有僅僅用刀殺死過灰熊,我的意思也不是要用刀子。老槍手能不能信得過他的槍?”
“可以。”
“那就容易殺死這隻熊了。我的兄弟帶著槍藏起來。我把熊帶給他,正如老鐵手所做的那樣。”
“如果馬托·沙科敢做,我不反對。”
“不是敢,隻要子彈隻到它該去的地方。”
“我的子彈從不虛發。”
“溫內圖和老鐵手同意?”
我們當然同意,並且把馬拴好,一個接一個地到了指定的灌木林中,看見灰熊在水牛旁邊,離我們大約一百步遠。它把背對著我們,用爪子去抓肉。前額附近的骨髓是灰熊最喜愛的食物。離我們大約30步遠的地方有一塊石頭,其大小可以在後麵藏一個人,奧薩格人指著那兒說:
“我的兄弟老槍手藏在這塊石頭後麵,我去把熊引過來,這像小孩做遊戲一樣容易。”
我和溫內圖都不怎麼同意馬托·沙科這種做法,熊與石頭間的距離太長,但是,為了不傷害奧薩格人的自尊心,我們沒有吭聲。
他把槍留給我們,向石頭爬去,老槍手跟著他,當然帶著槍。到了石頭旁邊以後,老槍手停在那兒不動,奧薩格人繼續向前爬行。
熊還是沒有發現有人要攻擊它。它盡管離我們很遠,我們還是聽見骨頭在牙齒之間發出的響聲。馬托·沙科繼續前進,與其說是勇敢,還不如說是小心。
“喔!”阿帕奇人說,“我們要準備好槍,奧薩格人首領不知道怎樣把路分成段落。”
我也不能理解馬托·沙科,他根本沒有估計到灰熊的速度。他與老槍手之間要保持適當的距離,以便他回來時不會被熊追上。他一直前進,前進,沒有考慮到,熊發現他以後,會追趕他。他還沒有回到老槍手身邊,就會被熊趕上。這時,溫內圖雙手放到嘴邊,叫喊:
“停住,馬托·沙科!停住快站起來!”
奧薩格人聽到了喊聲,站了起來。熊聽到了喊聲,轉過身,看見了印第安人,馬上朝他跑。一隻灰熊跑起來,相當於飛奔的駿馬。馬托·沙科離它隻有20步,而回到老槍手身邊要走50步,這一段距離,他必須在熊追上他之前跑完。而且,如果老槍手真正不是要讚賞,而是要拿到那張皮,他就不能早早開槍,一定要等熊直立後,才能把胸部當靶子。我急忙對他喊叫:
“現在不能開槍,老槍手!我來保護奧薩格人。”
我舉起獵熊槍,等待著。馬托·沙科一生中從未這樣跳躍過,可是他白費力氣,灰熊很快就接近了他。
“馬托·沙科,向旁邊跑!”我對他喊。
他和熊走在一條正對著我們的直線上,因此,不可能隻射動物不射人。可是,他沒有注意我的叫喊,繼續直線奔跑,這時,我跳出灌木林,向他發出警告。熊離他隻有3步遠了,他才懂我的意思,迅速拐了個彎,我有了選擇的目標,熊還沒有來得及趕上他,就吃了我一顆子彈。這當然不是致命的一槍,我隻是想阻擋住灰熊。這個目的達到了,它讓奧薩格人跑開,自己站住,頭來回晃動,看見自己在流血,用爪子去抓傷口。我的子彈打在它的脖子下麵。老槍手抓住這一瞬間,從石頭後麵站出來,勇敢地向熊衝過去,距離大約隻剩10米,灰熊看見他過來,便直立起來。老槍手繼續向前,給了它第一槍,走幾步以後給了它第二槍,都擊中胸部。然後,他扔掉槍,抽出刀子。“父親埃弗賴姆”已經挨夠了子彈,倒在地上,滾了幾轉,肢體抽搐著,然後其靈魂向永恒的狩獵深淵飄蕩,離開肉體和皮毛。
從溫內圖的叫喊到現在,時間過去不到一分鍾,一切都在快速運轉。馬托·沙科站在我們身邊,胸部極度地起伏著。
“這……這……差一點要我的命!”他上氣不接下氣。
“為什麼我的兄弟那麼不小心?”阿帕奇人說。
“不小心?我?”
“是呀。不是你還是誰?”
“是你!溫內圖!”
“喔!難道我有什麼不小心?”
“是的,如果你不過早叫我的話,熊不會注意我,我的做法是對的。”
溫內圖看了他很長時間,微笑著,沒有說話,然後傲慢地走過他的身邊。
“他轉身了,難道我不對?”奧薩格人問我。
“奧薩格人首領是不對的。”我回答。
“老鐵手錯了。難道溫內圖要讓熊注意我?”
“是的,你爬到那動物身邊去,本來就是為了引起它的注意的。”
“可是不要那麼早。”
“不要那麼早?應該更早一些,應該早得多。你應該早點兒站起來,向熊打招呼,它才不會過早追你,你也就不會使老槍手掃興。”
“我使他掃興?怎麼回事?”
“因為我打的那一槍。為了救你,那一槍我是不得不打。老槍手在獵熊之前,熊已經挨了我一顆子彈,難道他不會生氣?”
“喔,喔。這個,我沒有想到。”
“你還要感謝溫內圖,而不應指責他。他如果不叫你,你離熊再近一些,那麼,你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而後,我走到灰熊旁邊,溫內圖和老槍手已經在那兒忙著給它“脫皮衣”。這位“父親埃弗賴姆”躺在那兒,向我表明,它正當年。我們拿走它的熊掌,剝掉它的兩條後腿的皮,我們可以盡量多給它留下一些肉,因為在高寒山區,肉可以保存很長時間。
第四張皮已經到手,我們可以回營地去了。在一天中獵獲四隻熊,盡管其中一隻是小熊,這也是一次罕見的狩獵成果。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沒有人員傷亡。在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在白人極少光顧的熊穀,竟然可以取得這麼大的成果。
我們回到營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較晚的時候了,我們得確定晚上的行動。老槍手雖然有兩天的期限,但是他認為,沒有必要讓他們一天見不到他。為了使他獲得自由,今天就要把應做的事情做完。問題在於,做什麼,怎麼做。
老槍手不可能一個人把皮送到公園上麵去,我們必須用我們的馬給他馱這些東西。可是,我們不能到他下來的那個地方去,要是去,烏塔人就會發現我們。於是,我們選擇我們獵獲高大的“老父親埃弗賴姆”的溝邊,作為上山的出發點。我們首先像昨天一樣,往公園的西北邊去。溫內圖走在前麵,如果發現幾個烏塔人,就提醒我們。
哈默杜爾是不能一聲不吭地走完這一段艱難的上山路程的。我聽見下麵的對話。“我們要給紅色人演奏一個曲子,你吹奏什麼樂器,皮特?”
“用傑裏喬最長的號。”皮特回答。
“好。這是對的。長的東西,你都可以吹,就不能吹你自己。你也想聽聽這個老雙簧管吹奏的音樂?”
“還是撥你自己的琴弦吧,老吉他!你的音調不對嘛!”
“我的調對不對,這無關緊要。今天,我要聽聽自己的聲音。三隻巨熊加一隻小崽子。這是從未有過的,這種事情從來沒有出現過。”
“是呀,所有四隻都是你一人獵獲的。”
“別諷刺!你對它們的死感到內疚嗎?”
“不,我並沒有因此而變得像你這麼胖。”
“這個,我相信。怎麼才能使你這樣的長骨架胖起來?我把今天的世界曆史事件和結果都一一數了數,這段曆史還沒有結束,我們還要在上麵引起烏塔人巨大的恐慌。”
“喔,他們很可能會特別怕你?”
“無論如何會怕你。別說了,我們馬上要到目的地了。”
我們達到上麵的時候,天已經相當黑了,我們看不見足跡,不知道烏塔人是不是擴大了他們的活動範圍。我們沿著昨天走過的路,不能騎馬,隻能牽著馬步行,好不容易到了那片高處的樹林,同伴們昨天就是在這兒等溫內圖和我。溫內圖和我當時在偷看烏塔人的動靜。
我們必須把馬拴在這兒。如果帶著馬接近他們,很可能暴露我們自己。
我們抬著熊皮,接近了紅色人的篝火,把熊皮放在地上,這樣就不必冒被發現的風險。
七
為了接近他們而不被發現,必須把他們的注意力從我們身上引開,而通過老槍手,是最可靠的辦法,他一出現在營地,所有的眼睛和耳朵都會對準他。因此,他得到指示,在我們離開十分鍾以後才出現在篝火旁邊。
於是,我們手牽手依次進入森林,左邊的篝火給我們提供了便利。規定時間剛過,我們就爬到了紅色人後麵的樹下。我們還可以靠近一些,但必須等到老槍手出現以後。
這時,響起了讚揚的呼喊聲,他到了。我們便在地上向前爬行,到了以前提到過的蕨類植物中間。不過,今天不需要像昨天那樣小心謹慎,因為沒有人往這邊看。
老槍手歸來引起的轟動還沒有過去,我們已經在那兒躺得舒舒服服。首領薩裏奇仍然坐在昨天坐的那個位置上,不過,今天隻有他一個人沒有站起來,其他人圍著老槍手,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他靜靜地看著大家,沒有回答。
等大家坐下來以後,他用洪亮的聲音說:
“烏塔戰士們對我提出了許多問題,沒有考慮到,我隻能對他們的首領講話。”
“這位白人說得對,”薩裏奇表示同意,“老槍手可以坐到我身邊來。”
被點名的人沒有被解除武裝,也沒有被捆綁,就照要求做了。烏塔人認為,他肯定是可靠的人了。
“老槍手可以說,他是否到了‘熊穀’。”
獵手對首領這個問題的答複是:
“我到了下麵。”
“你看見灰熊的足跡了?”
“甚至是好幾處。”
“熊本身也看到了?”
“是的。”
“沒有與它們戰鬥?”
“讓我看見的灰熊,沒有留下生命的。”
“你沒有受傷?”
“我還沒有允許過一隻熊接觸我的身體,我的武器難道是吃素的?”
“你是勝者?”
“是。”
“可是,我沒有見到熊皮。”
“皮?你隻說一張皮?你忘記了要我帶回多少張?不是要我帶四張嗎?”
“喔,你說話很傲氣嘛。你有四張皮?”
“有。”
“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沒有人相信。”
“老槍手說的話,句句是實。”
“你怎麼能夠扛那些皮子?四張灰熊皮,沒有一個人拖得動。”
“烏塔的兒子們看來很弱,派四名戰士往森林邊緣走40步。他們可以扛來他們發現的東西。”
“我給你兩天時間,今天和明天。如果你認為可以開玩笑,我將懲罰你,兩天作一天算,你今天就得死。”
“閑話少說,派人去取就是了。”
“好,這個白人隻一天就變成瘋子了。”
四個人根據老槍手的指點去了,其他人極其緊張地等待著,一聲不吭。那邊響起了驚訝的喊叫聲,這是一個可靠的信號,表明紅色人的路沒有白走。原來坐著的烏塔人都跳起來往那邊張望。四個人來了,每人拖著一張熊皮,放到火邊。
皮子被扯來扯去,仔細觀看。“老父親埃弗賴姆”的皮引起的轟動最大。大家找子彈孔,沒有找到。他們終於看見兩個並排的刀刺傷痕,認出不是用槍射殺的,而是用刀刺死的。先是議論紛紛,接著是一片寂靜,所有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驚訝地看著這位白人獵手。
印第安人把殺死一隻灰熊當做最了不起的英雄行為。不借助別人力量殺死一隻灰熊的人,一直到死都受到尊敬,甚至死後很久還受到尊敬,並且不論年長年幼,在長老會上,是首領之後第一個發言的人。烏塔人還沒有因特殊戰功受過獎勵,所以戰勝一隻灰熊受到他們的評價,要高於對其他著名部落的勇敢行為的評價,更不用說是四張皮了。在這些皮中,有一張是真正巨獸的皮,是用刀獵獲的。沒有一個烏塔戰士敢於僅帶一把刀在小得多的灰熊附近走動。所以,當所有眼睛都對著老槍手的時候,全場一片寂靜。
他好像沒有看見似的,從口袋裏拿出一塊烤熟的肉來吃。首領便問:
“這塊肉是這些熊身上的?”
“是的。”被問者回答。
“烤肉需要火。我們把老槍手所有的口袋都掏空了。他既沒有草原火石,也沒有其他引火物。”“說得對。”“可他還是取了火,他是怎麼點燃的?”薩裏奇變得懷疑起來。老槍手回答說:“紅色人不懂白人的科學,白人既不用草原火石,也不用含硫的木頭,薩裏奇聽說過鋼石取火嗎?”“知道。”
“鋼就是我的刀刃,火石在岩石裏找到了,隻要有一點點空氣就可以點火。”
“這是真的。我已經想到,老槍手找到了其他人,白人,他們給了他火。你是怎麼找到四隻熊的?”
“我有眼睛。”
“捕殺呢?”
“我有一支槍和一把刀。”
“怎麼把這些重皮子扛到這兒來?”
“我有肩膀和胳膊。”
“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夠扛動四張熊皮。”
“誰說我是這樣做的?不是一次。”
“你可以用別的辦法?”
“當然,難道我不能一張一張地背上來?”
“這是對的。我們將看看,明天你還能不能拿一張皮來。”
“還拿一張?誰要求的?”
“我。這兒有一張很小的,這張不算。”
“灰熊越大越老。”
“它不算大的,熊就是熊。”
“我同意,熊就是熊。小的是熊,我帶來了四張熊皮。”
“是我一個人說了算,而不是你說了算,你要住嘴。”
他想都沒想,就作了決定。這肯定比他看到熊皮還要激動。老槍手平心靜氣地回答:
“你真的以為,老槍手是個聽你隨意處置的人?我想說話,就說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無權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