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的奔波,讓索諾昏昏欲睡,他的背脊抵在凹凸不平的牆麵上,那種堅硬的感覺讓他感到一種少有的放鬆。
可是接下來,他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腳步聲。
沉穩又緩慢,好像一切都無法阻擋他前進的腳步。
細沙磨礪著靴子,發出輕微“咯吱”的聲音,仿佛一點點撕扯著索諾的神經。這種聲音總是在這個時候出現,他絕望地想,在他剛想放鬆一下的時候,那個人便如同死神一般翩然而至。
對方明明可以接近他而不發出任何聲音,但是卻在距他隻剩一小段路的時候,故意發出聲音讓他聽到。
這種折磨人的方法,以前索諾也用過,那種玩弄對方於股掌間的優越感讓他格外興奮。但是輪到自己的時候隻有絕望而已。
以往碰到危險的境地,他覺得自己總能化險為夷。他是一個盜賊,他知道如何利用環境下的各種東西來逃脫危險,他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會死亡,但是不是現在。
他對拋棄自己的父母從來都是不屑一顧,但是在背後,他還是在尋找他們。
“我已經厭倦了,老鼠。”那個人有著動人的聲線,語調卻是一種傲慢的毫無起伏,隔著牆壁傳到索諾的耳朵裏。
一股血氣衝上腦門,他一把抖開自己的鬥篷,怒吼著跳過那段殘破的圍牆。
月光下,那個男人站在那裏。
如同月光般靜謐美好,又如地獄裏淬煉的刀鋒一般銳利,那個種族似乎隻出現在傳說中,而這會兒,這個傳說就真實地在他眼前。
風裏帶著砂礫的味道,掠起對麵男人黑色的長發,紫色的眼睛沉靜如水。
“你想怎麼樣?”他衝這個男人大叫著,發泄自己的恐懼,“沒錯,我殺了那孩子,如果你要殺我,請便吧!”
“我不殺你……”對麵紫眸的男人輕聲說,“我該要感謝你嗎?”
如果可以,索諾想了無數種痛苦的方法想要了結那個男人的性命,這種玩弄般的感覺,讓他更加憤怒,他的自尊被□□地點滴不剩,就想被貓愚弄著的老鼠。
可是那雙紫色的眼眸裏卻充滿了迷茫。
“如果我早點下定決心的話……大概事情就不會到這個地步了……”那個男人輕歎一聲,月色在他紫色的眼睛裏蒙上一層霜一般的冰冷。
“我……”索諾伸出手,他的武器就是他的手,他被遺棄的時候,隻帶著這個——雖然容貌醜陋,好歹他的父母還給了他一個健全的身體。他就靠著自己的雙手,成了盜賊公會裏的招牌之一。
沒有我偷竊不到的東西,索諾曾經是那樣自豪地說著。他在地下水道裏跟鼠人學會了偷竊,謀殺以及隱匿,它們是最好的老師。
他還記得第一次碰觸到溫熱的鮮血的時候的那種恐懼,以及很多年之後的麻木,在黑暗世界中,恐懼來自於自身。他的鼠人老師告訴他,黑暗沒有什麼好怕的,它給你提供了最好的庇護,除了——
除了,隱匿在黑暗之中的死神。
現在,就是現在,老師說對了。
他衝向那個男人,在如同流星一般的絢爛在他眼前閃過的幻想以後,他感覺自己的胸膛裏既空洞又冰冷。
索諾轉過頭,看到自己的心髒在那個男人的手上跳動,月色下,那鮮豔的顏色妖冶而豔麗。
他緩緩倒下。
沒有愛情,也沒有友情,盜賊的世界充斥著謊言與虛偽,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渴望有血脈的羈絆,如果他的父母是因為他的容貌而拋棄他,那麼在他找到他們的那一天,他想告訴他們,感謝這副容貌,否則他也不會成為最出色的盜賊。他從鼠人那裏學到了很多東西,足以獲益終身。他為皇族工作,足以將一部分貴族踩在腳下。
可是,他想要的隻有溫暖的親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