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題顯然是最近淮安上層經常討論的議題,淮軍在江北大營一戰,充分的讓淮軍的上層認識到了清軍的不堪一戰。所以現在雖然地盤不大,從營務處到淮軍的高級將領們都是躊躇滿誌,覺得席卷天下不難,而現在唯一讓眾人撓頭的,就是戰略層麵上的攻擊方向問題。
吳穆雖然隻是一個團參謀,不過參謀的好處就是想的多―――他並沒有多用考慮的時間,而是直接向張華軒答道:“向北。”
張華軒動容道:“哦,說說你的看法。”
吳穆微笑著一躬身,又道:“北方說起來有雄兵幾十萬,其實八旗兵怎樣,咱們心裏都清楚。京師裏的八旗兵,說起來披甲二十來萬,估摸著能打的兩萬人也沒有,也就護衛皇帝的那幾千人勉強能拉得弓,騎得馬,戰陣廝殺,也還罷了。直隸總督手裏沒兵,山東巡撫沒兵,他們的督標和撫標加起來,不夠咱淮軍一個營頭打的,不足為患。河南巡撫英桂手裏算是有點兵力,不過那些都是河南按察使袁甲三募集的舊部團練,能打是能打,不過兵器太差,也沒有訓練,算不得什麼。所以北方數來算去,就隻有僧格林沁手頭有兩萬多馬步,其中大半是騎兵,算是朝廷最後的精銳,說起來嚇人,不過咱們打江北時已經見識過這滿蒙騎兵衝起來是啥樣,他的這點兵馬,就憑咱第一鎮就能穩吃了他。最後是勝保手裏的兩萬多兵,滿蒙騎兵少,多是綠營,雖然這些兵這幾年來一直打仗,不過勝保此人隻會打爛仗,帶著這些人和河南巡撫的撫標配合,在河南和那些撚子還打的有來有回,戰力也就是咱淮軍一個營頭罷了。”
說到這裏,吳穆臉上笑意吟吟,顯然對淮軍的戰鬥力非常得意,除他之外,在場的各人也都是頷首點頭,顯然對他的分析也極是讚同。
趙雷這會子才有空插嘴說話,此時連忙點頭笑道:“吳穆說的不錯,咱們打上北方,就算朝廷把河南、山東、直隸一帶的兵力全集中起來,滿打滿算給他算上五萬精銳,淮軍出兩個鎮就穩吃了。野戰打敗這些主力,北京唾手可得,拿下京師,北方就傳檄而定了。”
淮軍上層,在戰略層麵上的討論顯然也是分南征和北討兩派,而淮軍上層的各大軍頭就算是北伐派的代表了。吳穆隻是個小小的團參謀,不過說出的話正合軍方的意見,趙雷忙不迭出來讚同,也是有點代表軍方說話的意味在裏麵。
張華軒不置可否,丁寶楨卻皺眉道:“北方的兵力確實是這樣,不過咱們淮軍就吃虧在人力上太少,北方地盤這麼大,到時候捉襟見肘兵力鋪陳不開怎麼辦?諸位將軍不曉得吧,淮軍編練一鎮,要花多少銀子?從練兵編鎮那天開始,淮安諸府所有收入,有九成都用在淮軍身上,工廠商號利潤,也都用在了造槍造炮和募兵上,除了這些,安家要錢,軍服要錢,工兵輜重要錢,淮軍哪,那是用銀子堆出來的!饒是這麼著,也就編成了不到六鎮,以大帥的意思,年後再編幾鎮,到時候就把銀子用的幹淨了。北伐,是好事,這幾個省的地盤說拿就拿下來,不過到時候鎮守要錢,百廢待興安撫民心要錢,北京那裏的花費就更大了,列位可知道,每年有四百萬石的糧食通過漕運送往北方,京師根本沒有能力自給自足,咱們過早的吃下這麼大的地方,到時候消化不了,那可就糟糕極了!可咱們若是先往南打,發匪不是對手,朝廷在南方也一樣沒兵了,湘軍被石逆圍在南昌,危在旦夕,曾國藩一完,湘軍就沒有了主心骨,憑著胡林翼和官文那幫人,湘軍難複舊觀。江北大營已經完了,九華山和江南大營能維持現狀就算不錯,咱們又有水師炮船,渡江而下,先下鎮江,再掠蘇南上海,天下膏潤之地盡入我手,到時候有錢有糧,不論是繼續向南,抑或是往北攻,都可隨心所欲啊!”
丁寶楨所說並不是危言聳聽,中國自南方開發以來,人口漸多,而關中故地凋敝,經濟重心早就轉移到了南方,除了開化最早的轉口貿易城市廣州外,還有江南膏潤之地,上海這幾年被淮安搶了風頭,不過開放十幾年,洋商雲集,冒險家比比皆是,中國商人會聚,實力也是不弱,除此之外,蘇州幾府更是富極天下,明時,蘇州一府的賦稅最高時占全國稅收的一半,清代風光不減,一樣是富庶繁華之地。曆史上李鴻章組淮軍,實授江蘇巡撫,聚集在上海的中國商人一夜裏就給他湊了十八萬兩白銀運兵,然後幾天內又湊了上百萬兩的軍餉,蘇南與上海之富,由此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