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好隊的淮軍並沒有讓撚軍有過長時間的猶豫與遲疑,人數優勢使得撚軍上下氣勢如虹,韓老萬一聲令下,蓬蓬幾聲兒炮響,再加上鑼鼓齊鳴,幾百支繡著首領姓氏的大旗迎風招展揮舞,幾萬撚軍就這麼著對著淮軍正麵衝殺過來。
“真是亂的可以。”看著對方就這麼著衝殺過來,排在第一線的三營官兵原本緊繃著的臉上居然露出點輕鬆之色,昨天的遭遇戰後,整個淮軍處置了不少軍官,三營管帶王雲峰是參將銜頭的高級軍官,一樣被記大過處分,其餘各級軍官都受到了處罰,臨敵慌張的士兵有不少受到了體罰的處分,當然,大戰當前,軍棍先記下了,不過以士兵們對淮軍軍紀的理解,這一次哪怕他們立下再大的戰功,回去後屁股一樣會遭殃的。
不過打勝仗當然是好事,各種賞賜也免不了,看到撚軍張牙舞爪的衝殺過來,原本小臉發青的士兵們開始放鬆起來,抓著火槍的雙手上暴起的青筋也漸漸平複下去。
這是一場雙方士兵和將領都輕視對方的戰鬥。
等撚軍衝到四百米左右,十二磅炮先行開火,巨大的火炮轟鳴聲震的距離炮營近的士兵兩耳嗡嗡做響,實心炮彈帶著尖利的嘯聲飛向行進中的撚軍隊列,每一顆炮彈落下,便可帶起一股巨大的煙塵,隨之而起的就是幾十或過百名撚軍將士的死傷。
“他們的隊列太密集了……”一個雇傭來的法國炮長輕聲咕噥道。
實心炮彈其實並不適合轟擊行進的步兵,它與開花彈相比,在殺傷人員的作用上遠遠不及,倒是用來攻擊固體目標威力更加巨大,而且十二磅炮其實在現在的歐洲也算不上是大口徑火炮了,普魯士與法國的炮兵連,最少都會兩門以上的二十四磅榴彈炮,十二磅加農炮在很多國家已經是配屬步兵的支援火力,淮軍的一次齊射按說最多是攪亂撚軍的行進隊列,並不能造成很大殺傷,可惜的是,撚軍根本沒有火器做戰的概念,一味依仗著人多進行隊列密集的衝鋒,這樣一來,被炮彈殺傷的概率也就大大增加。
而雖然十二磅炮在歐洲並不算什麼重炮,在同時代的中國,除了有限的守備近海的炮台有一些重炮外,普通的內地守備軍隊完全沒有裝備過火炮,而一直在淮北做戰的撚軍當然也沒有見識過近代火炮的威力。
原本還一往直前的撚軍士兵在重炮的打擊下麵露茫然之色,第一輪炮火打擊後,很多撚軍士兵自發的停住了前進的腳步,除了逢年過節時他們自己燃放的鞭炮外,很多撚子隻見識過抬槍和小型的土炮,而這兩者的威力和聲勢與眼前的重炮是無法相比的,看到身邊的同伴被一顆黑乎乎的家夥砸成肉泥,一分鍾前還嗷嗷一起衝鋒的夥伴瞬息間被炮子打的變成一灘連新人也分辨不出來的血泥,這樣的心理打擊是思維方式還停留在冷兵器做戰的撚子們無法承受的。
撚子們雖然遲疑,淮軍的十門重炮卻並沒有停止發射的打算,隔著半裏不到的地方,撚軍將士們看到對麵的火炮又冒起白煙,然後就是一陣陣的巨響轟鳴,緊接半空又響起尖利的巨嘯聲響,而炮彈相隨落下,把一群群的撚軍將士砸成肉泥。
因為撚軍的隊形實在太密集,炮手們簡直不需要刻意的去瞄準射擊,而且為了最大程度的打擊敵人的心理,所以每次著彈點都並不固定,顯的無序和隨意,而就是這種隨機性的炮火打擊,反而更嚴重的挫傷了撚子們的士氣。
誰知道下一顆炮彈會落在哪裏?
與精銳的撚軍騎兵相比,步卒人數雖然很多,戰鬥力和意誌實在太為低下,他們平時為農,戰時站在掌旗的撚首旗下做戰,撈一些好處與戰利品就是這些撚子步卒的最高目標,沒有革命意誌隻因為生活所迫而造反的撚軍,在有些時候實在是連太平軍也不如。
前方的混亂已經被諸撚首看在眼裏,他們距離更遠,不用擔心被重炮轟擊,而看到前方的混亂,從韓老萬在內的所有撚首都勃然大怒,除了韓老萬和幾個騎兵將領外,所有的撚首都帶著心腹衝上前去,在他們的帶動下,旗幟招展,鼓聲更加響亮,被淮軍第一波炮火嚇住的撚軍又鼓起勇氣,跟著各路撚首向著猛衝。
等撚子們到了二百米距離左右的時候,各營身後的一磅炮開始開火,一磅炮的炮彈聲勢遠不及十二磅炮,不過給衝鋒的撚軍帶來的殺傷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實心炮彈的殺傷麵小,更大的作用是威懾,而這些包了薄鐵皮甚至是紙殼的炮彈一旦破空而出,到了敵人上空時就會自動爆炸,炮彈內的槍子螺旋四散而出,以炮彈巨大的初速帶動下迅速殺傷著撚軍步卒,一枚炮彈是兩打槍子,三十餘門火炮一次齊射,所帶來的殺傷卻是整營的淮軍齊射都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