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二開始,什麼知府、同知、知州、知縣、淮陰附近的各層官僚張華軒都拜會了個遍。這些事情原本也不必他這個府裏的大少爺做,一般都是派下人拿個帖子,到各家拜會了,約好了日子,各位大人一起回張府回拜,然後唱戲聽曲子,喝完酒道聲擾,最後拿紅包走人,最舒服不過的事。在外地當官,原本就有這麼一點紅利。
不過今年不同,張華軒與張紫虛老爺子也不同。老頭子有二品銜頭的頂子,不過並沒有排班候補,也沒有實任,開始一樣是捐的道台,後來屢次捐助大工,花花轎子人人抬,慢慢兒把張紫虛抬到了二品卿銜。
所以這個紅頂子不值錢,闔城的官兒也從來不把鹽商當回事。不過張華軒可就不同,雖然一樣是捐官的道台,不過張華軒在京城名聲極大,不少當道的大佬都知道淮安有個候補道有遠見卓識。而最為關鍵的,就是《海國圖誌拾遺》已經刊印頒行了三個月,這本書等於是半賣半送,為張府大少爺打響名頭造勢用的,這幾個月下來,這本書的當紅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魏源的《海國圖誌》,不但在江南各地流行,就是北京直隸甚至遠到陝甘兩廣,都有讀書人在議論這本語言詼諧有趣而立論翔實有據的奇書。
除了張華軒的論述精彩有據外,他采取的與李瀚祥神父對答形式的寫法,也在很大程度上打消了觀看本書人的疑心,雖然洋人的地位在這個時候還沒有幾十年那麼高,不過國門剛開,洋人在實力雄厚的同時,對中國人來說還極為神秘,而一個大清候補道居然與對方分庭抗議,縱論天下大勢,這在很大程度上也滿足了舊式士大夫的自尊心。
看吧,咱大清也有人才,不比洋鬼子差!
而在政治上的成功論述的背後,也有不少讀書人關注的是這本書的文體。
不文不白,與大家使用的文言文不同,也與民間話本的寫法不同,張華軒用來著述的這本書,采用的當然是後世發展純熟的議論文寫法,要知道改文言為白話,從民國初開始,曆經很多民國大文豪的努力,經數十年之時間才慢慢純熟成形,它既不是文言那樣的晦澀難懂,也不是民間白話那樣的輕浮跳蕩,而是介乎於兩著之間,既不妨礙閱讀,也不會失之輕浮。
這樣的文體,開初時還有不少官紳嘲笑:“鹽狗子也敢寫書,這什麼東西!”
待回過神來看看,開篇發展結束,章法有度,儼然並不比八股差勁。要知道張華軒可是公務員出身,黨八股寫了多少年,當時深惡之,現在提起筆來就是官樣文章,這種文體也是千百人的智慧幾十年的結晶,看起來不起眼,寫起來費功夫!
這麼一來,張華軒可真算是聲名雀起了,文章寫的漂亮,策論寫的精彩,見識甭提了,人家說的咱隻能看著,書裏說的那天下萬國是根本就沒聽說過,再加上先前請辦團練的頭采,一時間淮安團練幫辦道張華軒的名聲直動九重,聽說當今聖上臨睡覺前,都得讓蘭貴人讀一段《海國圖誌拾遺》後,然後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