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出所章小早說了那麼絕情的話,梁紅旗的心像被扔到了雪地上被人用雙腳揉搓著那麼涼那麼疼。但他是屌絲他怕什麼?他又有什麼啊?唯有一顆愛章小早的心啊。再說了,微博上不都說嘛,希望似火,失望如煙,人生就是七處點火,八處冒煙。冒了煙,他就做救火隊員啊。他堅信既然章小早隻要一顆幾萬塊的鑽戒就可以甩掉追她的豬頭,那就是真愛。隻是,他的弄虛作假傷害了她,隻要他在她麵前顯露出誠意來,她一定會是他孩子的媽,這事就這麼定了。
梁紅旗沒日沒夜地做了一隻皮戒指,戒指上那顆心是用最細的皮繩編織成的,環上鏤刻著:Z:I LOVE YOU!皮繩太細,梁紅旗的手指都勒出了血。他把皮戒指裝進一隻手工做的皮盒子裏,又手寫了一份欠條快遞給章小早。他說:“現在這份是心意,將來,我一定帶你進珠寶店,你喜歡哪個,咱就買哪個。我保證!”
那個皮戒指和欠條並沒有讓章小早回心轉意。因為她根本就沒拆開看——快遞被拒收了。
梁紅旗一咬牙,找了幾張宣傳單,本來想給章小早寫封情書,搜腸刮肚實在想不出什麼酸詞,倒是從自己給章小早打鑽戒欠條裏激發出靈感,他把一張十六開的紙一分為四,每張都寫上了很大的“禮券”兩個字。那天,梁紅旗第一次體會到寫作的快樂,靈感如潮水般湧過來,攔都攔不住。
梁紅旗的“禮券”裏都是服務項目:
狗腿券:梁紅旗免費當章小早的狗腿,章小早指東,梁紅旗不往西;章小早讓打狗,梁紅旗絕不攆雞。
腦殘券:凡是章小早說的都是正確的,凡是章小早支持的都是真理。
拎包券:梁紅旗義務為章小早拎包,使用期限:永遠。
免生氣券:無論章小早因何原因得罪了梁紅旗,憑此券都可以得到梁紅旗的原諒一次。(注:此券可派生出無限副券,章小早手寫即生效!)
??
梁紅旗寫著寫著把自己感動了,掬了一把淚。淚流了出來,梁紅旗自己倒清醒了過來。他打開那個小盒子,把那隻皮戒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套不到底,戒指不上不下地套在他的無名指上。他把手指放到自己眼前仔細看:章小早真能把這戒指戴到她的姐妹麵前炫耀說這就是她的結婚戒指嗎?如果自己是一姑娘,會願意嫁給他這樣的男人嗎?
梁紅旗把戒指塞進盒子裏,看著麵前這堆一文不值的東西發呆,自己還能給章小早什麼呢?這些他覺得重要的好,哪一個愛章小早的男人給不了她呢?倒是房子、車子、名牌那些,梁紅旗哪樣給得起嗎?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骨感到你一伸手就能摸到現實瘦骨嶙峋的肋骨。好看的姑娘是稀缺資源,人憑什麼用大把子鮮嫩多汁的青春陪著他梁紅旗在現實裏狼奔豕突,頭破血流呢?梁紅旗跑進洗手間,對著那個照人走形得趕得上哈哈鏡的鏡子看自己,他問自己,如果自己這輩子都這麼灰騰騰地由小屌絲變成資深屌絲,他幹嗎讓心愛的姑娘跟他一起吃苦受累呢,他舍不得。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飛黃騰達,變成了那些油光滿麵、說話嗯嗯啊啊帶著威望的成功人士,自己會對章小早一如既往、不離不棄嗎?
鏡子裏的梁紅旗清瘦英挺,眉毛眼睛跟諸多偶像明星有著某種契合。這沒什麼了不起,長得好看的人大多相似,黃金比例挺玄的。梁紅旗有著他這個年紀特有的蓬勃欲望,那欲望像一場春雨後的青草,每根都爭著搶著叫著喊著,隻是,那欲望也因為得不到喂養,饑餓,枯黃。
梁紅旗捧了一捧水揚到臉上,水珠子紛紛從他清俊的臉上逃離。他衝自己笑了笑,繼而哭了起來,肩膀聳動得像個孩子。無論怎麼想,他跟章小早的愛情似乎都隻有死亡一條路。那麼他還要繼續不拋棄不放棄像個痞子無賴一樣在人姑娘屁股後緊追不放嗎?愛她,就放過她。做了決定的梁紅旗有些悲壯地覺出了自己的崇高。他甚至衝著鏡子對自己做了個鬼臉,說:“章小早,我都羨慕你,怎麼那麼幸運能被這樣的男人愛上呢!”
梁紅旗把那些禮券揉成團,想扔,連個垃圾桶都沒找到,索性塞到被退回來的快遞袋裏,連同那個裝戒指的盒子。他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一圈一圈的水印,覺得那真像章小早,章小早纖纖一握的小蠻腰,章小早妖嬈可愛的小兔子??梁紅旗低吼一聲,把頭埋進被子裏。
隔天梁紅旗是被電話喊醒的。主管在電話裏大聲罵:“你小子是不是光要愛情不要飯碗了?你知道不知道你的事上了電視、上了報紙,給咱們公司造成多壞的影響?”
“我腦門上沒寫著咱們公司的名字,我也沒出名到誰都知道我在咱們公司上班的地步吧?”梁紅旗一想到一堆肥肉的海龜副總心裏就明白了幾分,借口找得不好不壞,借此消滅情敵也算人之常情。
“我正式通知你,從今天起,你不用來公司上班了!”
“唉,你幹嗎搶我的台詞,其實我正想告訴你,我把公司炒了!”
掛掉電話,梁紅旗不變的姿勢保持了好一會兒。頭疼,全身疼,他站起來,打晃兒,他這才想起從接到被章小早退回的快遞開始,他一天多沒吃飯了。
吃飯總歸是個大問題,人可以不談戀愛,但總不能不吃飯。梁紅旗晃晃蕩蕩到了胡同口的煎餅果子攤前,要了五份煎餅果子,在攤子邊上油膩膩的塑料凳子上,梁紅旗風卷殘雲吃掉五份煎餅果子,他一抬眼,看到好幾個吃早餐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他想,自己這落魄樣子,如果麵前放一個盆,會有人往裏扔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