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珠算,怕背口訣,隻能從“一上一”背到“九上九”,其餘一概記不住。
那天又上珠算課,張老師見我隻用一個食指劃拉算珠,把我從座位上拎起來,“怎麼有你這麼笨的人,到現在還這樣,那兩個手指幹什麼用的?”
全班哄笑,如果有個地縫,那時候我一定鑽進去了。
可張老師還是不肯饒我,不過,這回他算是給了我點麵子,壓低嗓音說,“真弄不懂你,你爸爸是有名的會計師,算盤打得是一頂一的好,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出氣子孫!”
爸爸的算盤確實厲害,可他是他我是我啊。每天放學去爸爸那裏,滿耳全是劈劈啪啪的算珠聲,煩都煩死。你看我爸爸,左手翻賬頁,右手撥算珠,這還不算,右手指上還夾著一支筆,打幾下,寫幾筆,一天到晚就這麼埋頭算著算不完的賬,看看都鬱悶。
都說子承父業,可我心裏老早就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當會計,不打算盤。
每次珠算作業,我都用筆算完成,簡單一些的,幹脆心算。懊惱的是,狡猾的老師規定必須把每一步的口訣寫上,沒辦法,我隻能胡寫,管他呢,反正大考不計珠算分。
總算挨到小學畢業,以為往後不會再同算盤打交道,萬萬沒想到,初二時開設了一門《農村人民公社生產隊會計》,老天啊,又要同算盤打交道了!
班上許多同學對會計那一套很不適應,紅燈高掛比比皆是,奇怪的是,我卻沒覺得它有多少難,幾乎每次作業都得滿分。要命的還是算盤,我始終隻能停留在“一加一”的水平。好在初中老師不那麼磨嘰,任我心算筆算,視而不見。
那年在水鄉泌湖住了四個月,閑來無事,常去王叔叔的辦公室玩。可惜,那裏除了賬冊傳票,隻剩算盤了。
沒精打采地劃拉起算珠來,王叔叔見狀問我,打百子,你多少分鍾?
我不明白王叔叔說的是什麼意思,疑惑地看著他,不作聲。
王叔叔取過算盤,劈裏啪啦的,看得我眼花繚亂。不一會兒,停住了,算盤所示的數目我能看明白,5050。
後來才明白,王叔叔也聽說過爸爸的名聲,虎父無犬子,以為我打算盤肯定也很厲害,誰知道我是白癡,連什麼叫百子都不懂。
自尊心不允許我再白癡下去,心裏想,我就不信對付不了這小小算盤。
不想理會口訣,實戰吧,我相信爸爸打算盤肯定不會記口訣的。
跟開始學電腦打字一樣,先得校正的是指法,可不能再用一個指頭撥拉了。三指並用,開始很不習慣,慢慢地,居然也順溜了。隻是太慢,打著打著,忽然記不起下一個要加的數字是幾,因為一邊打,一邊還得注意是添上麵還是下麵,添幾個。不過,我有的是時間,錯了,推倒重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順手了。以前怎麼也記不住的口訣,居然全無師自通。
頭一步,自然是一上一,然後,二上二;接下去,三個珠子加不上了,勢必隻能跟上麵商量,自然是三下五去二,哈哈,有意思;再,進位,四去六進一;然後,五上五,六上一去五進一,七上七,八去二進一……
一通百子下來,不知珠算口訣是否全部用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沒過幾天,打百子成了我的拿手好戲。
記得曾經與王叔叔比賽過,結果好像不分伯仲,有時我快一點,有時是他。畢竟年代久遠了,現在怎麼也想不起,當初打一通百子需要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