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這兒為亞曆山德裏工作。”他邊說著邊把傳單發給人們。

漁民們隻是客客氣氣地把傳單收起來,這種態度是由於左翼力量長期主宰該地區,漁民們又大多數是文盲所造成的。他們看看照片上這位前統治者的照片(這位老人的表情、作為和他那嚴厲的說教完全一致),就把傳單塞進襯衫的口袋中,隻有馬裏奧把傳單還給了他。

“我投聶魯達的票。”他說。

議員拉韋向馬裏奧、向漁民們投以動人的微笑。所有人都為拉韋是如此親切而深深地著了迷,也許亞曆山德裏本人知道漁民們熱愛他,才派他在這些長於精工製作魚鉤、頗有心計避免上當的漁民中間展開競選宣傳。

“聶魯達,”拉韋重複道,給人的印象,他在提到詩人名字時,每個音節都是從牙齒中通過的,“聶魯達是個偉大的詩人,很可能是最偉大的詩人,但是,先生們,坦率地說,作為智利總統,他不行。”

他把傳單硬塞給馬裏奧,並對他說:

“你讀讀,真的,也許你會被說服。”

郵遞員把折疊的傳單放進衣袋時,議員拉韋彎下腰去攪動著一隻筐裏的蛤蜊。

“一打賣多少錢?”

“您買,一百五十比索。”

“一百五十!你必須向我保證每個蛤蜊中有一顆珍珠!”

受到拉韋輕鬆談話的感染,漁民們都笑了。這就是智利的富人們在他們所到之處營造一種愉快氣氛的本事。議員站起身來,離開馬裏奧往前走了兩步,帶著使人感到幸運的貴族式的微笑,他把嗓門提得很高,唯恐有人聽不到:

“我聽說你迷上了詩歌,有人說,你要和巴勃羅·聶魯達較量一番。”

隨著漁民們轟然而起的大笑聲,馬裏奧麵部通紅,他的感覺是語塞、張口結舌、透不過氣、惶惑茫然、庸俗猥瑣、粗俗不堪、麵頰緋紅、鮮紅、洋紅、橙紅、朱紅、紫紅、繼而濕漉漉、灰溜溜、粘遝遝,直至完蛋。這回他終於想出了詞兒,但那是:“我要死了。”

這時,議員拉韋擺出一副頤指氣使的派頭,命令他的助手從皮箱中抽出點東西。在小海灣麗日下發出金燦燦光芒的是一本包有藍色牛皮、封麵有二個燙金字母的紀念冊,其精美和高雅,相形之下,詩人的羅薩達出版社出版的、上好質地牛皮封麵的詩集,也顯得黯然失色。

拉韋把紀念冊遞給他時,雙眼充滿極其真誠的友情,他對馬裏奧說道:“拿著吧,孩子,用它來寫你的詩歌。”

緋紅慢慢地、令人愉悅地在皮膚上消褪,象一股清爽的海浪救了他,微風輕輕吹拂著他,生活,如果算不上美好,至少還是可以忍受的。他深深地吸下了第一口氣,帶著無產者的、並不比拉韋遜色幾分的親切微笑,用手指撫摸著光亮的藍皮封麵,他說道:

“謝謝,拉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