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溥儀的參觀實踐(1 / 3)

(一)撫順翻天覆地的變化

1956年2月3日,所長又給我們講了話,指出了“真理隻有一個”和“要正確地把握住客觀事物發展的法則”的必要性。最後忽然宣布了我們將去參觀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工業、農業、商業以及勞動人民的福利設施等等的命令。我聽到了之後,不覺吃了一驚,當時我簡直疑心是不是我的耳朵聽錯了?像這種完全出人意外的過分恩情,真是使我既感激又覺得無比興奮。古今中外,像這樣對待犯下滔天大罪的民族罪人,居然讓他到社會上去參觀,真是未曾有過的事情。不但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就是所有的同犯,也沒有一個人不是在驚喜交集的心情下,感到興奮。到了望眼欲穿的3月5日,才開始了這一畢生難忘的參觀。

第一天的上午,參觀了撫順露天煤礦。當聽到在1932年由於漢奸的勾結,怎樣使平頂山的三千名同胞,遭到了日寇的集體大屠殺,致使男女老少集體死在鬼子的機槍掃射下時,真使我覺得自己的腦袋,猶如有千斤之重,簡直無法抬起頭來,更不敢拿眼睛去偷視一下發言人的臉。他還講到當時有一位年齡僅僅五歲的方素榮——現為礦山中的勞動模範——她全家數口都倒在日寇的子彈之下,她因被壓在祖父的屍體下,才免去了一死。但是也在她那小小身體上受有八處重傷等等,當她講著這些慘絕人寰的敵偽過去罪行時,不由得使我覺得她口中所說出來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把的鋼刀,一下子一下子地不住往我心上刺來。

我過去曾以偽滿傀儡皇帝的資格,到這裏來過一次,我還親手按了一次電鈕,做了爆煤工作,這意味著什麼?不是和我親手開了一次祖國地下寶庫的大門,請鬼子去盜竊一個樣的麼?

聽說從1937—1944年之間,礦井的瓦斯爆炸事件就有六次,遭難的工人達數百名之多,幸而在當時保住了生命而變成殘廢的也有五百餘名之多。工人們牛馬般地勞作,工頭的打罵剝削,吃糠咽菜的身子,甚至當工人病重不能行動時,還挨皮鞭木棍。病勢垂危尚未絕息時,經常會遭到活埋。死了往“萬人坑”中一扔,便算是勞動人民的一生最後著落之處。這樣的人間地獄都是由誰造成的?還不是那幫萬惡的法西斯強盜?還不是我們這幫賣國求榮的民族敗類?

有些老大娘都在親切地招呼我們說:“進屋裏坐一坐!”這種寬宏大量以德報怨的偉大胸襟,又怎能不使我在今昔對比下,良心上愈發覺得無地自容?真不如痛打我一頓,或是大罵我一場,甚至是……這樣反倒會使我覺得“心安理得”了。

我參觀了撫順的工人養老院。當我們聽完了院長的全麵詳細說明和細致參觀之後,使我感覺到我們在管理所內的生活,簡直和養老工人的生活一般無二。吃的、穿的、居住及文娛等等,哪一樣都沒有什麼差別。可是他們都是飽受過敵偽的摧殘壓迫,在解放以後又對祖國人民革命事業,作過光輝貢獻的老工人。而我們呢,卻恰恰相反,在過去則是專門騎在人民頭上,禍國殃民的可惡漢奸,可是在今日卻受著這種過分溫暖的人道待遇,怎能不既慚形穢又良心內疚呢?

第二日(3月6日)我又參觀了離撫順約有十五華裏的台山堡村農業生產合作社。一走進院中就聽到音樂和戲劇的廣播,真使我覺得嗅到了一種農業合作化高潮中的新農村的新氣息。同時又看到家家戶戶大門上所貼的春聯,已再不是那些帶有封建時代舊農村色彩的東西,而是完全換上了“戰勝自然”和“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一類的字句,也使我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富有幸福遠景的感覺。

我們聽了社主任對敵偽時代的血淚控訴和翻身後的喜悅以及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種種新舊對比之後,更參觀了新式農具、養雞場、養羊場、蔬菜暖窖和自給自足的磚窖等等,最後更允許我們分批赴社員的家庭訪問。

我所訪問姓劉的那一家,除了一對老夫婦而外,他們還有三個兒子,兩個兒子在上學,一個兒子叫劉永興是個殘廢。他們一家人都在過著翻身後,特別是農業合作化後的富裕幸福生活。

如果是在舊社會農村,他們的那個殘廢兒子,不用說是會成為家庭中的一個累贅,而受到家中以及村中的冷遇。可是在今日的新農村中,他則是有著很適合於他生理狀態的好工作——專門擔任蔬菜暖窖的記賬工作,一個月就能掙四十多元。如果是在舊社會的話,不要說是個殘廢人,就連不殘廢的人,也經常會在地主惡霸的壓榨下,過著累死吃不飽的悲慘生活,還能談得到掙錢不掙錢的問題?!

當我走進這一對老夫婦的居室時,我的臉上就覺得熱乎乎地直發燒,於是隻得抱著見不得人的心情而木然地坐在炕沿上,低著頭不敢拿正眼去和他們對眼光。這時,在我的內心裏,曾起了很厲害的思想鬥爭。結果是,我認為單憑我那中國人所應有的起碼良心,也就不能不向這位老大爺和老大娘去低頭認罪。

本來麼!回想一下在偽滿十四年中,東北廣大農民所受到的無窮災難,都是些什麼?除了受剝削、被奴役、遭壓迫、任掠奪之外,還有集家並屯、燒房奪田、抓勞工、抓“思想犯”、抓“經濟犯”、經常挨打受罵、長年啼饑號寒,甚至法庭監獄、警察憲兵的摧殘以及集體屠殺等等,不都是東北廣大農民曾遭遇到的命運麼?所有這些說不盡數不完的飛災橫禍,所有這些忍不下、受不了的殖民地生活,還不都是由於以我為首的這群漢奸給日本帝國主義去當忠順的幫凶所造成的嗎?

例如日寇的移民政策,不就是由於我和當時的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所簽訂的“密約”而造成,還不是由於以後的所謂《日滿議定書》和什麼《拓殖議定書》等而開始實行的嗎?

又如一貫支持日寇肆行侵略戰爭、專門替它搜刮糧食等重要民需物資的“糧穀出荷”罪惡政策,以及曾直接危害了廣大農民日常生活的“農村經濟統製”等的罪惡偽法令,不也都是由於我的簽名蓋章所造成的麼?想到這裏,我是再也不能不規規矩矩地站在老大爺、老大娘的麵前,低下頭來,衷心來作自我介紹和深深認罪的了!

可是曾經飽受了日偽長期蹂躪的老人家們,不但聽了我這元惡大憝的姓名,沒有表示“仇人見麵”的“眼紅”狀態,也沒有絲毫表露出鄙蔑的神情,反倒平心靜氣誠誠懇懇地對我作了勸勉:“好好地學習改造吧!”

這種大海般的胸懷,這種不念舊惡的仁恕態度,叫我還有什麼話能再說,隻能是低著頭、忍著淚、抱著一種說不出的心情,走出了這家的大門。

第三日(3月7日)上午參觀了龍鳳礦。

礦山的負責人在介紹全礦情況時,曾對我們說,過去在敵偽統治時期,礦井的瓦斯爆發事故致使三百多名工人喪失了寶貴的生命,五百八十多名工人變成了殘廢者。在那個舊社會裏,隻要一成了殘廢,實際上就等於被判處死刑一樣。因為失去了供驅使的勞力,就會立時失業,而失業的結果,等待他的不是凍死便是餓死。再加上礦井內的安全設備,可以說是一無所有,資本家的唯一目的,就是追求無止境的超額利潤,又怎麼肯在工人的生命安全上多花一分錢?況且殖民地人民的生命,在他們看來,更是連半文錢也不值。所以每當工人下井時,他們的愛人以及其他家屬,有的便在坑外提心吊膽地焦候著他們親人的平安完工上來,也有的哭哭啼啼在預想著不幸命運的隨時“光降”。隻要到時未能上來,他們的親人,便算是和他們永別了!

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悲慘暗影,是時時刻刻籠罩在當時廣大勞動人民的頭上的。

自從解放以後,滿天的烏雲全散了,過去的慘痛暗影一去不複返了,共產黨和毛主席的太陽般的溫暖光輝,普遍照耀著每一個勞動人民。於是這座陰風慘慘的勞動人民的活地獄,變成了建設社會主義社會的光明燦爛的勞動人民自己的礦山。

我看到了礦井的無數安全設備,也看到了黨和人民政府完全為工人著想的種種福利設施。

我親眼看到了規模巨大、秩序井然的工人更衣室,寬敞清潔的大食堂,既有淋浴又有浴池設備的大澡堂,有成排的鐵床、清潔的被褥而且是清靜無嘩足供上井後安睡之用的休息室,有專門醫生負責照料的太陽燈室,還有親切的衛生所和醫院一般的工人業餘療養所等。

此外,還有托兒所和幼兒園以及營養豐富、專為下井工人準備的保健食堂。在那裏還備有特製的麵包和牛乳等,我還親口嚐到了工人保健食堂的蛋糕,非常可口。

在文化娛樂方麵,有專供職工使用的電影院和文化館等。對於年老工人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例如補助金的待遇等。

所有這些,在過去都是絕對沒有的事情,可是在勞動人民自己當了家做了主的今日,這種情形卻已成為各工礦企業中的普遍現象。我愈看到勞動人民今日的幸福生活,便愈發不能不回想到過去的種種黑暗;愈回想到這裏,便愈發清楚認識到自己在過去“為虎作倀”的種種不可饒恕的漢奸罪行。

(二)沈陽欣欣向榮的發展

5月27日。上午參觀了沈陽的市容——南至南湖、南塔,東至東陵,西至工人村,北至北陵。隨後又讓我們參觀了沈陽市百貨公司第一商店和沈陽國營貿易企業聯營公司。

在我參觀沈陽市市容時,首先使我感覺到的是,舊市街現已成為新沈陽市的一部分,也可以說是一小部分,固然舊市街依然是繁華的,但是新建的工業、文化教育區域的規模之大,卻是遠遠超過了原來的舊街市。這些新區域真是象征著我國將來新城市的遠景,也象征著我國社會主義偉大建設的遠景和前途,使人自然會對此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歡欣和遼闊的心情。同時還使我感覺到什麼是人民生活的提高。因此我認識了現在的生活提高,就是指著一般人民生活普遍提高而言,絕不是像舊社會那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貧富兩極化的現象。既看不到“闊佬”獨占的大洋樓、豪華的自用汽車和妖豔的“姨太太”、“小姐”之類的窮奢極侈腐化享受生活——也就是所謂“特權階級的闊氣”,同時也根本看不到身披麻袋的乞丐和病倒街頭無人理睬的鴉片癮者以及赤身露體的兒童。所有的人都穿戴得齊齊整整、幹幹淨淨,並且不分男女老少,都是快快樂樂地有飯吃、有房住和有適當的工作。這就是映入我眼內的新人民大沈陽市的市容概況。特別是拿過去偽滿時代在所謂“日本站”和“商埠地”的日本人天下及官僚、軍閥、政客、資本家等特權為所欲為的情形和今日的新麵貌來比,使我覺得沈陽的麵貌真是完全變了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