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的汽車,緊急刹車時刺耳的噪音、孩子的尖叫、大人的呼聲。一陣雜亂的聲音如巨錘把柳岩的胸腔和腦膜同時擊中。校門外,馬路邊,那個曾經在小巷裏遇見的小眼鏡倒在血泊裏,地上散落的是摔壞的眼鏡、一隻張著嘴的書包和幾本殘破的書本。小女孩淒厲地哭著,機靈的瘦條兒傻呆呆地半張著嘴立在一邊。 柳岩跌跌撞撞跑到跟前已經一切都晚了,她哆嗦著手指撥打了120和110,心裏卻明白已經一切都於事無補了。 她隻能把兩個孩子緊緊摟在懷裏,讓他們不再麵對這鮮血淋漓的場麵。她拚命仰頭看著天,不讓淚水奪眶而出。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如果,他們正在課堂裏上課;如果,有一個學校肯給他們一張課桌……. 一個女人哭喊著擠進圍觀的人群,抱著小眼鏡隻看了一眼就癱坐在地上哭天搶地起來。
柳岩不知道怎麼把倆孩子送回了他們的大雜院,也不知道怎麼回到了辦公室,直到上課鈴刺耳的響起她才回過神兒來,夾起一本講義朝課堂走,站到講台上才發現自己拿的根本不是講義。好在十幾年講熟了的課文,沒有講義照樣可以講得有板有眼。 晚上她在床上翻來覆去,連沈浪的愛撫也不能讓她平靜。最後,是沈浪的話幫她下了決心:“想做就去做!不要瞻前顧後的。” 柳岩深知辦學的艱難。尤其是在這超級大城市,光是教室都是個難以解決的問題。就他們那點積蓄,估計連一年都撐不下來。還不要說那辦學手續的重重關卡了。 她決定先從夜校補習班做起。白天在學校裏上課,晚上在自己家裏教院裏那些小商販和民工的孩子們。 為了省錢,也為了節省寶貴的時間,她退掉了哥哥給租的房子,在那個大雜院裏租了兩間平房。一間小的做了臥室,那間大的即是起居室也是孩子們晚上的教室。 他們看準了民工子弟教育這個空擋,決心在這裏為自己打出一片新天地。
創業艱難百戰多。他們受到民工和他們的孩子們的歡迎,也遭到無數的白眼和刁難,包括一次次遷徙。她自嘲道:“我們是城市森林裏的大雁,是比農民工流動性還強的流浪學校。” 開始,他們倆就是一所學校。很快,他們身邊聚攏了一群誌願者。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們終於有能力招聘教師,辦公室裏,多了一個樸實的女孩子。 最終,他們在各方幫助下有了一座屬於農民工子弟也屬於自己的學校。 這一天,已經是他們來到這座城市的第四年。 除夕夜裏,她和沈浪手牽著手在校園裏溜達,兩座看似簡陋的二層樓是教室,幾排平房是老師學生的宿舍。這些都是孩子們的父母們幫著一點點建起來的,操場是孩子們自己動手平的。這裏的每一株草、每一棵樹都凝結著他倆的心血。 沈浪忽然童心大發,拉著她跑到外麵小攤上買了一掛鞭炮。
他小心地把鞭炮拆開,一個一個地拿香煙點著扔向天空,倆人看著那小小的鞭炮在夜空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炸開小小的火花,笑得像孩子一樣。沈浪扔一個喊一聲:“我的第一所學校!”,“我自己的運動隊!”“…”柳岩看著悄悄他流下了眼淚,她太愛這個男人了,太愛這個為她放棄了一切的男人。沈浪終於發現了柳岩的變化,他走過來輕輕摟住了她,為她吻去睫毛下的淚珠。吻她冰涼的麵頰,她在風中飄逸的發絲,喃喃地說:“我還要一個家,有你的家。” 清冷的月光下柳岩凝視著沈浪的臉,那眼裏的溫柔多了點憂鬱,英俊的臉上多了點滄桑,發際居然出現了幾絲白發。她心疼地說:“你變老了。” “我願意,我願意為你變老。”一陣寒風吹來,沈浪解開羽絨服把柳岩裹到了懷裏。 許久,柳岩說:“浪,我們結婚吧?”沈浪猶豫了一下道:“好吧。明天,我們買票回去,我要回家看看,還要問問豆豆的意思。” 柳岩默然了。開始時,是沈浪要結婚,柳岩要他等過了小悅的周年。為了彼此都心安。 後來,事業上一波三折風風雨雨,忙得顧不上想結婚的事情。 現在,是柳岩想結婚了,她不想再讓心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