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手下果真精兵如雲。”蕭暄跟出來,讚了這麼一句。
宇文弈微微點頭,“陛下過獎。您不遠萬裏敢隻身趕來接謝後,亦讓朕欽佩。”
兩個帝王的視線在黑夜裏摩擦出冰冷的火花。兩個人都在笑,一個輕衣簡袍,一個勁裝短打,看著都不像帝王打扮,可是身上散發出來的萬鈞王者之氣,那睥睨天下的豪邁自信,卻絕對是尋常人不可比擬的。
吳十三別過臉去。
宇文弈道:“陛下到訪匆忙,朕一時沒有準備,若陛下不嫌棄,就暫時在這長樂宮住下來,也好就近照料皇後娘娘。”
他那皇後娘娘幾個字,念得十分平淡。
蕭暄笑,拱手道:“如此甚好。突然到訪,為陛下和貴國帶來諸多不便,還望見諒。”
“不敢。”宇文弈回禮。
兩人目光相交,彼此露出會意的淺笑。
最後蕭暄就在謝懷瑉隔壁暫住下來。宇文弈知道他帶來不少近衛,更不知道有多少衛兵喬裝打扮潛伏進了京城,所以他也沒說給長樂宮增加守衛之事,蕭暄也心照不宣的提都沒提。
安置好不請自來的貴賓,宇文弈起駕回宮。吳十三跟著他離去。
宇文弈表情一片漠然。
吳十三催馬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陛下何時寫的信?”
“朕沒有。”
“沒有?”吳十三驚。
宇文弈不悅地皺眉,“你不信?”
皇帝心情不好,吳十三也不敢像往常一樣耍耍嘴皮子,“臣不敢。臣是吃驚。那這齊帝短短數日就趕赴過來,還丟下國事不管。真是讓人吃驚。”
宇文弈抿緊唇,半晌才說:“他既然能來,自然就有平安回去的決心。”
“陛下的意思是……”
“沒什麼。”宇文弈的表情卻輕鬆了一些,“謝……皇後的身體不好,經不起長途跋涉,我想他們會留在這裏治病。這事就由你來負責,好生接待,不可怠慢了。”
吳十三還是有點想不通,“到底是多大的自信和勇氣,才能讓一個君主這樣奔來。”
宇文弈俊秀的雙目愈加深邃,比頭頂的夜色都要黑。他輕歎一聲:“不止自信和勇氣。”
吳十三一愣,宇文弈已快馬加鞭奔去前頭了,侍衛們立刻策馬跟上去。深夜寂靜的京城大道上,鐵掌踏在石板路上的踢踏聲分外響亮。
次日,謝懷瑉倒是十分難得的早早醒了過來,稍微一動,便感覺到那個環繞著自己的結實的手臂,身後還貼著一具溫熱的胸膛。那個人以保護和占有的姿態摟著她,從他身上傳遞過來的溫度溫暖了她發病以來一直冰涼的身體。
謝懷瑉愜意地輕輕歎了一聲,擁著她的手臂隨著收緊了三分。
她轉過身去。那人還閉眼睡著,因為沐浴又休息了一夜,臉色不再憔悴疲憊。可是明亮的光線下,卻也看清楚了他額頭上的紋路和睫毛下的陰影。同記憶裏的不同,這張臉已經刻上了歲月的風霜,少了青春,多了成熟。
謝懷瑉輕輕撫摸著,感覺到手下傳遞而來的溫暖,還有皮膚下血液的脈動。
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呼吸著,安睡著。
並不是一個夢。
謝懷瑉鬆了一口氣,自嘲地笑了笑,然後抱住那個人,依偎進他的懷裏。
大口呼吸著熟悉的氣息,感覺著夢裏才體味得到的溫暖,渾身的酸澀疼痛漸漸淡去,所有不舒適感也暫時消失,時光美好一如從前。似乎所有的隔閡、分離都不存在一般。
她不忍不住越抱越緊。
那個人被她弄醒了,動了動,雙手將她圈住,摟進懷裏,牢牢抱住,下巴擱在她頭頂,像抱著一個大枕頭。
謝懷瑉在他懷裏吃吃笑。
蕭暄把她拉出來,扣住她的下巴,湊過去吻她。
他的唇清爽而柔軟,下巴下新長出來的胡渣子刺得她的臉又麻又癢,反倒讓她笑得更厲害了。
蕭暄不滿意地哼了一聲,翻身壓住她,加深了這個吻。
謝懷瑉這下笑不出來了,被親得迷迷糊糊,渾身發軟。一大清早就來這麼刺激的,還真受不了。
等到兩人分開,謝懷瑉隻有閉著眼睛喘氣的份了。
蕭暄憐愛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使壞!”
“明明是你使壞。”謝懷瑉嘟囔,“是你欺負我!”
蕭暄撲過去又在她脖子上咬了幾口,謝懷瑉哎喲一聲又叫又笑。
鬧了一陣,忽然聽到一陣咕嚕聲傳來。
謝懷瑉紅了臉。
蕭暄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我們小華肚子餓了。綠袖。”
早就帶著下人等在外麵的綠袖聽到這一聲喚,鬆了一口氣,應聲進來,為兩人更衣。
蕭暄卻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擰了帕子給謝懷瑉擦臉。
謝懷瑉覺得不好意思,可是又架不住他的熱情,隻得接受他的全套服務。綠袖等人在旁邊看著,又是驚訝又是羨慕,不住的笑,笑得謝懷瑉臉紅透了。
蕭暄心情許久不曾這麼暢快過,根本不在乎周圍人的目光。他溫柔細致地幫她擦臉穿衣,然後拿起梳子要為她梳頭。
謝懷瑉心裏一驚,忙說:“不用你來了!”
可是蕭暄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捧起她的頭發就梳下去。
謝懷瑉提了一口氣。
蕭暄抬起手,看到梳子上密密纏著一團斷落的頭發。
室內一時充滿死寂。
謝懷瑉大氣都不敢出。
蕭暄嘴裏一陣血氣翻湧,卻生生忍住,“什麼時候的事?”
謝懷瑉平和地笑笑,“身體不好,自然要落頭發,也不是什麼奇怪事。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蕭暄不語,眼神深沉似海。他慢慢抬起手,似乎手裏的梳子有千斤重一般。謝懷瑉提心吊膽地看著,怕他發火。而他隻是繼續為她梳頭。隻是那動作,變得無比的細致輕柔。
謝懷瑉從銅鏡裏看著,還是歎了一口氣。
吃了早飯,又用完了藥,看著天氣很好,蕭暄便帶著謝懷瑉出去坐坐。
好在綠袖她們識趣,做完事就退得老遠,給兩人留出足夠大的空間來。
長樂宮是行宮,修建得精巧別致,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一花一草,無不透著詩意。秋高日爽,微風和煦,陽光照在人身上十分溫暖。頭項樹間有鳥兒在鳴唱。
謝懷瑉靠在蕭暄懷裏,抓著他的大手握住,開始仔細詢問這些年來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