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洛風醒來時已月掛柳梢,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用力地打了個噴嚏。
從客棧出來時正下著綿綿細雨,初秋的夜風拂過潮濕的衣衫,古洛風抬頭看看纏在腿上的素緞,自己竟然掉了下來。
古洛風緩緩起身,伸向衣襟的手有一瞬僵硬,隨後和著之前的動作掏出一把聚骨扇,對著拱手一拜,朗聲說道:“長街長,短亭短,相見自是緣。多謝姑娘不殺之恩。”
古洛風離開之後,漫兒自暗處走出來,他可能看穿了自己的意圖嗎?
迷昏古洛風之後,漫兒並未找到有關天狼淚的線索。可人的本能必定是醒來之後查看最重要的東西,而他醒來之後卻什麼都沒有做,隻是拿出隨身的折扇。可他掏出的那把扇子自己也查看了許久,沒有半點玄機。
古洛風難道沒有把天狼淚帶在身上嗎?
瞧著漸行漸遠的身影,明明布衣長衫,難道真是自己低估了對手?
月華清澈如水,雅致的別苑中隻有一個白影獨自舞劍。曼妙的身形動如脫兔,月華傾瀉,似一幅清雅蜿蜒的水墨。
看著灑脫的身影,蘆笑飛身過去,手中笛簫抵直直掠向白衣。
耳邊風聲瑟瑟,雪兒迅速揮劍反擊卻遲了一步,踉蹌退了數步,抬頭卻看到蘆笑笛簫抵著自己,翠色瞳眸裏震驚疑惑交雜閃過。
“蘆笑哥哥,你怎麼會來這裏?”
“恰巧路過,卻不想看到了你。”
對於蘆笑的說辭,雪兒並沒有多言。
蘆笑突來造成的震驚過後,雪兒情緒恢複如初,也嗅到空氣中彌漫的淡淡酒味,蘆笑一定是遇到了什麼特別的事,而且與她有關。
想到這一層,雪兒胸腔裏翻騰的酸澀更濃了一些。蘆笑很早之前就知道這裏了吧,隻是一直不曾提過,也許他一直在等。隻是等到最後,自己卻始終沒有給他一個解釋,一直封閉著自己的心。
自始至終,逃避的不隻有她,還有他。
“蘆笑哥哥,你難道不累嗎?”雪兒看著離自己隻有一指之遙的笛簫,刻意輕快的語氣仿佛撒嬌的小女孩。
蘆笑的手仍是僵直著,莫名的悲涼自心底湧出。人最悲慘的不是看不透,而是即使看透仍無法擁有,自己對雪兒的放任既是無奈,更是不忍。
緩緩收回笛簫,雪兒急於奔向他反撞到了笛簫,蘆笑手微微一抖勾掉了她發帶。鬢發如瀑傾瀉滑過白衣,襯得細致的臉頰更嬌小嫵媚,翠眸裏增添了一絲訝然,掩去了平日的狡黠。
蘆笑迅速斂下眼眸。隻是一眼,心竟不受控製地悸動了。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美人美兮,見之難忘。很久以前便知曉了她的傾城絕色,可卻不曾料到自己失控的感情。緩緩抬手,指尖碰觸到她的發梢,仿佛被點穴般靜止不動。
原來,竟愛她這麼深。
蘆笑彎腳撿起掉落的發帶,姿態從容地俯身為她係好,細細撫平略微零亂的衣衫,動作行動流水般流暢自然。看著眼前毫無防備的小臉,心中殘留的酸澀淡去。白天一定是自己看錯了,他的雪兒怎麼會用那麼淡漠的眼神看自己呢?
他的雪兒,他的。
“蘆笑哥哥,天色這麼晚了,你不回堡中嗎?”
“我等你一起。”
雪兒看著他遊移的眼神,心中的迷惑愈加濃重。身為天狼堡堂主,他們雖然私交甚好,卻向來互不幹涉彼此,而今天,蘆笑明顯失態了。
“蘆笑哥哥……”
“我在外麵等你。”不等雪兒開口,蘆笑兀自下了決定,旋即轉身離去。
白日發生了太多的變故,太多的疑惑在心頭盤旋,自己卻始終無法理出個頭緒。明明想要相偎相依的人,卻隔著恁多的陌生相望,而看不透的陌生,卻總不敢去走進去探尋。
人總是這樣,欺人,被欺,自欺,重複著無限的死循環。自己自欺太久了,是該走出來了,逃避總是無法解決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