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和風,灼灼日光隱去,煙雨纏綿靜好。看著窗外綿密的雨絲,漫兒卻感覺胸腔裏愈加壓抑了起來。
今天是父母的忌日,灣水鎮是離天狼堡最近的城鎮,靠近一分仇恨就濃重了一分。看著舊時新景,無一不是嘲諷提醒,殺親滅門仇恨重比泰山。父母和同門無辜慘死,雪兒至今下落不明,而自己的武功比之蒼淚,尚遠遠不夠。
她恨,恨自己的的無能為力。
自離開霜水穀,自己一直在天狼堡鄰近的村鎮打聽。蒼淚今時已是天狼堡的主公,他重設了天狼堡的二堂五居,自各地網羅人才,勢力更勝從前。據說,他的入室弟子笑佛、烏雪年紀輕輕便揚名江湖,超越堡中元老分管兩堂。
想來自己應付此二人已經難如登天,更何況是蒼淚。
姑姑必是知曉蒼淚的能力所以一直勸慰她,可仇深似海,如何放下。
無數個日夜,她忘不了父親苦苦勸戒,忘不了蒼淚的狠辣無情,更不敢想像妹妹這些年的生活,是幸是災,是生是死?
當年她同姑姑回去安葬父母的時候,早已不見了父母的遺體,她至今也隻能在穀中為父母立了牌位。
“姑娘……”店中夥計呼喊半天,才見她稍有動靜,頭紗遮住了她的麵容,能清她的表情和容顏。小夥計緊張的發抖,“姑娘……您的荼……”
漫兒嘴角勾起一絲嘲諷,自己竟已變得如此難以接近。
曾經,堡中人人皆讚她溫和知禮,長大後必是溫淑婉約的女子,誰也不曾預料一朝變革,她的命運就隨之被改寫了。
恍惚間,耳邊響起紛亂嘈雜的聲音。
隨後,一個年輕的白衣男子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十幾個紅衣黑衽人在其後緊隨而至。他們進入客棧站於兩側讓出一條路,一個身形頎長的灰衣男子走了進來。
“交出天狼淚,我不為難於你。”低沉的嗓音散漫得有些不經心,卻透著勢在必得的自信。
聽到“天狼淚”三個字的時候,漫兒的手抖了下,杯中茶水微微溢出。他是指那枚遺失已久的玉石嗎?纖細的指拂過劍柄,如此,自己怕又要多管閑事了。
“休想,這是返還他人之物,豈能交與你。”狼狽的白衣男子語氣有些不平,清朗的聲音愈加急促了許多。
“在下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隻好得罪了。”低沉的嗓音透著笑意,卻感覺不到絲毫喜惡的情緒。
漫兒抬眼望向聲音的主人,他有一張俊逸的麵龐,五官深刻卻無冷凜之感,言辭動作自然且隨意,望向他的幽深黑眸時,漫兒卻愣住了。
姑姑說,一個人的眼睛是最容易暴露意圖的。因此,自己在穀中除了練武,同時用了非常之多的時間對鏡練習神色掩飾,察言觀色這等事更是不在話下。可她看灰衣男子的眼睛時,卻仿佛隔著朦朧煙雨,看不透,更猜不出他的哀樂喜怒。
“可是……”
看著灰衣男子左手微微抬起的動作,漫兒起身走至兩人中間,不露痕跡的帶白衣男子退離幾步,“不知我家兄長如何得罪了公子?”
漫兒刻意壓抑語調,而後緩緩轉過身,略帶嗔怪之意:“大哥,你不是要幫我買梨花糕,怎麼東西沒買回來,卻惹了禍端回來。”
蘆笑自是知曉她在說謊,可偽裝的功夫確是一流,自己竟也有了惜才之感。可這是雪兒拜托的事,自己著實無法收手。
“在下也是受人之托,還望姑娘成全。”
拱手之際掌心暗提內力,隨起的掌風拂起漫兒的麵紗。一瞬間,蘆笑呆愣住,掌中的氣力盡數散去。白紗飄起的時候,雖未看清紗帽下的容顏,卻觸到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翠色瞳眸。
漫兒本打算出手抵擋,可眼前的男子卻如遭雷擊,呆愣在麵前。漫心知與他為敵,不會占到半分便宜,趁他分神之際,抓起身旁白衣男子的手縱身躍出客棧。
蘆笑回神過來時,早已不見二人身影,唇角勾起一抹自嘲,自己竟會如此失態。今日之事怕是要變成堡中的笑話了。紗帽下的那雙眸子陌生冰冷,卻熟悉得讓人無法置信,而此時自己竟怯懦得不敢想象,或許,今日所見的女子隻是自己眼花了而已。
可若事實如自己所想,那自己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