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半歌聲(2 / 2)

李宓原也想不到這條飛索竟還會在這裏派上用場,掂了掂鐵爪的分量,他盡量放輕手腳,將鐵爪用力甩上城頭。

試了幾次,鐵爪果然如願鉤住了城頭磚縫,李宓一陣竊喜,憑借長索之便,飛快的攀越城牆。誰知雙腳剛剛踩上城頭基石,便聽黑夜裏砉地一聲異響,沒等他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就見一團龐大的黑影筆直朝他撞了過來。他急忙伏低身子就地打了兩三個滾,身後咣地聲巨響,有什麼東西擦著他鬢角險險的飛了過去,砸在地上,他感覺耳根子火辣辣的疼,隨手一摸,掌心裏黏糊糊的,竟然是血。

李宓側身往後一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隻見方才他腳踩之處,砸下一塊大木板,板下密密麻麻的釘滿了鐵釘。李宓認得這東西,這原是兩軍對戰時,埋在陷馬坑之類的地方用來破壞敵軍騎兵陣的狼牙拍,卻沒想到有人竟拿它塗黑,懸掛在城頭上,巧作暗器之用。隻是尋常狼牙拍上的鐵釘隻有寸許長,而這一個的釘子竟有一尺半長,似乎南詔早就知道有人會利用飛鉤夜闖龍尾關,所以事先備下了這等歹毒的利器。若非李宓身手了得,千鈞一發間滾地而過,可就不僅僅是耳根擦出血那麼簡單了。

才一猶疑,方才巨響驚動了附近巡邏的兵卒,紛紛叫嚷著往這邊搜了過來。李宓不敢停留,急忙利用飛鉤縋下城去。待他踉踉蹌蹌,滿身狼狽的從龍尾關上跳下時,關上已是鑼鼓聲齊響,顯然是守城士兵發覺情況不對,進而鳴金示警。

入龍尾關往南,野地裏隨處可見許多臨時搭就的簡易草棚,四下寂靜,偶有犬吠,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這些草棚內居住的顯然都是從關外臨時遷入的南詔百姓,這一切皆因戰爭而害得他們無家可歸,流離失所。李宓忽然想起大唐的千萬百姓,想起留在長安的父母妻兒,想起方才在城外聽到的那首淒涼的歌。他心中一陣酸痛,悵然若失。

過了龍尾關,太和城已清晰可見,李宓並不認為馮一晚上會住到太和城去,她若是真心想守住龍尾關,該當吃住都在關口附近才對,否則若是唐軍突發夜襲,她豈非鞭長莫及麼?有了這樣的認知後,他開始尋找周圍稍微像樣點的建築,除了軍營搭建的帳篷群,就屬稍離開關口大約一裏的一座宅邸還算過得去。

李宓當初冒險闖關,憑得也僅僅是胸中的一口怒氣,眼下曆經磨難,氣忿之心倒退了大半。然則今夜已然驚動關口士兵,無論如何是絕對回不去了,所以不管能不能找到馮一,且走一遭看運氣如何吧。

一想到這件事,李宓自己也忍不住好笑起來,他已過而立之年,原以為年少衝動的幼稚行為隻會在劉勉旃這等少年身上出現,卻沒想今日被一名弱質女流一激,他竟還會做出這等不智之舉。

堂堂十萬大軍統帥,居然孤身夜探敵營,這要是萬一有個好歹……李宓激凜凜打了個冷顫,不敢再胡思亂想下去。

那座宅邸四周竟有重兵把守,李宓見此情景,心裏又多了幾分希望。這些尋常士兵自然困不住他,隻一會兒工夫他便翻牆進入內院。

院內其餘宅院都是一團漆黑,唯北首有間廂房還亮著燈,李宓靠近時,恰好聽見房門被人推開,有個人走了進去,腳步走得很穩,顯然頗有些功夫底子。他正在好奇此人是誰時,一個聲若洪鍾的聲音大笑著說道:“剛才關口那邊回報,聽說還真有人夜闖龍尾關,嘿嘿,這廝好大的賊膽……”

一個細細糯糯的女聲冷冷接道:“這事有那麼值得高興麼?”那男子的笑聲被這句生冷的話一嗆,尷尬的收了回去,道:“這個……全都仰仗馮姑娘神機妙算……”

李宓伏在窗外,不由身子一顫,忖道:“果然是她麼?”

馮一不說話,那男子自己說得無趣了,隻得訕訕的道:“方才擺慶功宴,姑娘你為何不多飲幾杯,那麼多人想要敬你酒,你都不喝,豈不是很不給本王麵子?”馮一冷笑道:“我愛喝便喝,不愛喝誰敬也沒用!至於麵子,哼哼,閣邏鳳,我幾時又需顧忌你的顏麵了?”閣邏鳳三字一出口,震撼得李宓險些驚叫出聲。思緒飛轉:“南詔國君主閣邏鳳,他不是應該在都城陽苴咩城的嗎?怎會親赴關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