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機在黑暗中發出刺耳的聲音,然後燭光變得強勁明亮。當邦妮伏在上麵的時候金黃色的光亮將邦妮的臉映地蒼白。
“我需要你們幫助我集中焦距,”她說。“看著火光然後想著斯蒂芬。用你的腦子描繪他。無論發生什麼,保持一直看著燭光。而且無論你們做什麼,都不要說話。”
埃琳娜點點頭,房間隻剩下呼吸的聲音。斯蒂芬,埃琳娜想著,凝視著燭光,試著將他所想的全都傾瀉出來。她在腦子裏構思著他,使用她的感覺,讓他在她的腦子裏。他粗糙的貿易,他的皮夾克的氣味,她的胳膊環繞她的力量。哦,斯蒂芬……
邦妮的睫毛擺動著,她的呼吸加快,就像做了一個壞夢。埃琳娜堅持將她的眼睛固定在火光之上,但邦妮突然開口說話時讓她整個脊背都感到一陣刺骨的涼意。
首先隻是一陣呻吟,某人痛苦的聲音。然後,當邦妮觸碰她的腦袋時,氣息短暫地爆發了,變成了言語。
“孤獨……”她說,然後停下了。埃琳娜頂住了她的腦袋。“孤獨……在黑暗之中。”邦妮說。她的聲音遙遠而困難。
之後是另一陣沉默,然後邦妮開始快速地說話。
“那麼黑暗,那麼寒冷。而我獨自一人。有什麼東西在我身邊……堅硬的鋸齒。它們是用來傷害的——但不是現在。我現在麻木了,隻有寒冷。那麼寒冷……”邦妮扭曲了,似乎是在試著遠離什麼,然後她突然笑了,一個可怕的笑,幾乎像是哭泣。“這真是——有趣。我從沒想過我能夠這樣見到陽光。但這總是黑暗,還有寒冷。洪水淹沒了我的頸脖,就像冰一樣。這真有趣。每一個地方都是流水——而我卻如此饑渴。那麼饑渴……疼痛……”
埃琳娜感到有什麼勒緊她的心髒。邦妮在斯蒂芬的思想裏,也許她會發現那是什麼地方?斯蒂芬,告訴我們你在哪,她拚命地想著。看看周圍,告訴我們你看見了什麼。
“饑渴。我需要……生命?”邦妮的聲音充滿了懷疑,似乎不知道怎樣解釋這些概念。“我很虛弱。他說我總是虛弱的那一個。他那麼強壯……一個殺手。但我也是。我殺了凱若琳,也許我應該死亡。為什麼不讓這些繼續……”
“不!”埃琳娜說,在她能阻止自己之前。“斯蒂芬——”
“埃琳娜!”梅雷迪恩在同一時間銳利地哭喊道。但是邦妮的腦袋向前倒下了,所有的話語都停止了。恐懼地,埃琳娜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邦妮,你還好嗎?你能再次找到他媽?我不是說……”
“埃琳娜,”這個聲音繼續。“別去橋那。那是死亡,埃琳娜。死亡等待在那裏。”然後邦妮猛然跌落了。
埃琳娜抓著她的肩膀搖晃著。“邦妮!”她幾乎是在尖叫。“邦妮!”
午夜,天空之中沒有月光,星星全都離開了。寂寞圍繞著她。心髒狂跳著,莎倫不知道她在什麼。然後,當一陣寒風卷起她的頭發時,她辨認出了樹林。
噩夢又回來了。
她看著周圍,感到驚慌開始在她的胸腔裏遲鈍地跳動著。同樣枯死的樹林,枝葉就如同漫天爪子一般:了無生氣,了無生氣,然而卻是帶著惡毒。就像有著邪惡眼神的骨骼,全都望著她。腳下的土地幹燥發臭。許多鮮花和蕨類植物都已經枯死了很長一段時間。所有的一切都隻剩下跟和石頭,所有的寒冷,艱難,都警告著讓她逃跑。
沙拉的新張開是猛烈撞擊,她能感到腎上腺素開始抽動著。她的呼吸漸漸緩慢。她隻穿著她的睡衣,一如既往,空氣寒冷而又潮濕。忽視這些,一滴汗從她的背上滑下。她將它抹掉,感到她的手觸摸到濕冷。她注視著周圍,但是沒有什麼在移動——目前為止。
它總是以這種方式開始。而它也總是以這種方式結束,她——
一個聲音!
她向周圍扭過腦袋,徒勞地想要找出什麼,找出雜亂的樹林中的任何東西。她試著叫喊,但是她的喉嚨無法服從她的思想。她隻能感到自己的心髒跳動加快了速度,猛烈地撞擊。她的呼吸發出嘶嘶聲從鼻孔裏溢出,這是她此刻唯一能聽見的聲音。胡亂地,她掃視著可怕的景象。什麼都沒有。
搖晃著,她向後退了一步。她的腳踝踩在了植物的根上,幾乎使她失去了平衡。她朝下看著,但是什麼也沒有看見。她隻能勉強辨認出她的腳踩著的白色的形狀
沙拉知道這是什麼,即使她沒法看見它們。它們已經到了,就在這兒,就在這個樹林裏的某個地方。這個男人,這個黑暗的男人,有著棕色的眼睛,緩慢地,沉穩地邁著步伐。然後……這個——男人,這個身影猛地拉扯著她的思想邊緣,她甚至不想見到。
再次後退了一步,有什麼抓住了她長長的金色的頭發。這次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尖叫著,向前呐喊。樹林裏的小樹枝拉扯著她的頭發,當她轉過身麵對這個攻擊者時,僅僅是一棵樹。
這個時候。
再次,她感到它們在看著她,等著她精神破裂,等著她逃跑。但這一次,她不會這麼做。這一次她一定會堅強。她用右邊的胳膊環抱著自己,似乎是在拉扯著纖薄的衣服。她感到越來越冷。她凝視著她的左手邊的那條道路。她不能逃跑。這次不會了。
她的手指觸碰到什麼冰冷的潮濕的有生命的東西。吃驚地,她退了一步。什麼都沒有發生,但她能感覺到她的指尖上有什麼令人作嘔的東西。她向前望著,隻能看見樹上的某種黴菌。她用手指觸碰那些東西,哈!她的手指感覺到了肮髒,汙穢。但除了她的睡衣之外沒有什麼能夠擦去它們。她不想這麼做,不想讓這些東西接近她的身體。她能怎麼辦呢?
她能夠感覺到它們的眼睛,望著,望著,尋找她的反應。試著保持理智,沙拉陷於無盡的黑暗之中,感到她的左手越來越癢。當她開始擦拭著那些真菌時——在任何地方,這個東西突然蘇醒過來,從她身邊掠過。尖叫了一聲,她猛然向後退去,她的胸腔鼓動著。不再有任何思想,她舉起她的左手在睡衣上擦拭著。
棒極了。她能感覺到那些汙點已經弄到了她的大腿上。這讓她感到毛骨悚然。她現在能聞到這些氣味,一種腐臭衰敗的氣味,而且這種氣味變得越來越強。
她向前邁了一步,當然,這些氣味伴隨著她。那是一種死亡的惡臭,她知道,有什麼東西腐爛了,而她觸碰到了……
寒冷的微風又愛撫著她,滑動在她的睡衣之前撫摸著她的肌膚。一種震驚傳遍她的身體,她顫抖了一下。這不可能會有溫暖的。
除非她跑了,而她什麼也沒有做。
有什麼在她的腳上爬行。有什麼東西搖晃著,擁有著幾十個極小的,快速移動的腳。她大聲尖叫,試著將它們趕走。還有一些別的,搖晃著,觸碰她的另一隻腳。她轉過身,抑製住眼淚,樹枝抓著她的頭發。她哭著,回到那棵樹下,將她的頭發扯下來。
在黑暗中潛行的東西又開始移動了她的皮膚泛起一陣雞皮疙瘩。昆蟲,蜘蛛全都跟隨著她,隻因為她是這樹林裏唯一溫暖的生物。
忘記了她的卷心,莎拉轉身逃跑了。
她試著保護自己的臉不被樹枝鞭打著。她能夠感覺到那些冰涼的手指在她身上留下瘀傷。她感覺到了鮮血的流動,散發著甜膩的味道。她的腳在草地上不均勻地擺動著被石頭和樹根絆倒,牢牢抓住她,她倒在落滿枯枝的土地上。當她努力克服恐怖的淚水時,她的呼吸沉重,緩慢,燃燒起來。
最後,她終於能再次移動了。最後一次,搖晃著,她有跌落了。當她轟得一聲倒下時她沒法再思考別的東西。她試著用一隻胳膊撐住自己搖晃的身體,讓她坐在一棵骨骼般的樹底下。她知道她已經陷入了困境。
每一個火熱的呼吸都順著胃一直往下,她沒法再吸入更多的空氣了。她扯開臉上的頭發,在黑暗之中凝視著。
他就在這兒,一直看著。即使這兒沒有真實的光亮,當他凝視著他的時候她能看見他眼中燃燒的火焰。他還是一如既往——高高的個子,黑暗,有著長長的不規則的頭發在微風中搖擺著。他的皮膚蒼白,他的眼睛深不見底。她沒有思考,因為她的眼睛已經逼近刀口了。
著不想一把平常的刀,更像是一把糕餅刀,有著很窄的扁平的刀口,六次啊鋒利的刀劍。朦朧的,她知道她以前見過像這樣的刀,這很重要。但她想不起來了。除此之外,也沒有時間給她在這個冰冷的夜晚回憶。
此刻就是她的死亡。
一個溫和的微笑展現在男人的臉上,扭曲著。他控製住了她的思想,能夠發掘她的驚慌和疲倦。他向前邁出了一步,她試著爬開,但她身後的樹牢牢地將她固定住了。刀口向她逼近。
如果她要麵對的隻是死亡,她會歡迎它的到來。驚慌極度地泛起,她知道麵對死亡驚慌不僅僅是唯一的表現。她不停擊打的心髒告訴她它幾乎要破裂了。但這僅僅是死亡的開始……
死神僅僅是痛苦的開端。
刀口逼近了,這個男人慢慢向前走來。她猛然向前衝去。他笑了,抓住她的手腕。當他抓住她的胳膊時她痛苦地叫喊著,暴露出了她的胸脯。然後,在狂怒地那一刹那,他伸出去,將那個閃閃發光的東西朝她刺去。
猛然坐起身來——她坐在她的床上,喘著氣,緊緊抓著她的被單來保護自己。她的眼睛睜開著看著黑暗的房間。透過窗戶,她可以看見那個黑色的形狀。她緊緊抓住溫暖的被單。
他在這兒,在她的房間裏!他從她的夢裏跑出來了!他——
她努力克製著上湧的恐懼,稍微仔細地觀察。然後她寬慰地舒了一口氣。那是她數字警報的燈光,從她的鏡子裏反射到她的床上。沒有任何人在她的房間裏。她獨自一個人,而她的父母和她僅隔著一堵牆,她很安全。非常,非常得安全。這隻是一個夢。
然後紅色的燈熄滅了。恐懼又開始蔓延在她的身上。她能感覺到有什麼在房間裏,有什麼不懷好意的東西看著她,盡情享受著她的恐懼。她沒法轉動他的她的腦袋去看清楚。如果她不去看,那麼也許隻是她錯了,那個東西並不在這兒。
如果那個紅色的額燈光在鏡子裏,那麼為什麼它又會突然熄滅了呢?
拒絕在被單下孩子氣地哭泣和喊叫,她與脖子上的僵硬戰鬥著,緩慢地扭動腦袋看著鬧鍾。
當她凝視的時候,紅色的燈光又亮起來了,該死的十二點,沒完沒了。
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一切都很正常。她關上了燈睡覺了。
早晨三點三十二!她扯過後背的頭發,再次盯著鬧鍾。然後她從桌子上拿過一杯水和了一口。最後一次環顧四周,她確信一切都很好,她伸手去摸電燈開關。猶豫著,她最好還是回到床上再睡幾個小時?然後她控製住自己的恐懼,拒絕回憶童年中黑暗的噩夢。沒有什麼會傷害她,什麼都不會有了。這隻是一個噩夢。
對抗住她的擔憂,她衝忙地關上燈,再次回到被單下。圍繞著她的溫暖讓她感到安慰。但她的睡衣仍舊沾滿了汗水,這讓她感到不大舒服。她全身精疲力盡,似乎真的跑過了那些恐懼——掉進了那個可怕的森林裏。而且她的腳很疼。她撫摸著她的左腳,試著讓感覺緩和一些。這並沒有太大幫助,然而她僅僅是很高興沒有什麼血液或是劃痕在她的身體上。而那裏,也許隻是因為她掉進了恐懼裏所以失去了感知。她很害怕從新睡下,再次回到那個夢境裏。也許她應該醒著,直到第二天早晨……緩慢地,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沒有任何意識地,莎拉不知不覺沉睡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