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這是一場角力(3)(2 / 3)

徐斯把任冰喚來辦公室,問他:“高屹的婚宴請柬收到了嗎?”

任冰果然是收到的,他以為老板不想列席,便答:“我購好賀禮,附上贈言吧!”

徐斯說:“高屹做的倒是很周到,連我嬸嬸都請了。也沒見他們聊過幾次。新娘子你認識嗎?”

任冰是知無不言:“高屹的母親過世後,基本沒什麼親人了,這回請了不少商界的朋友,搞得很熱鬧。新娘是他的高中英語老師。”

徐斯十分意外,其中故事千絲萬縷,他完全可以想象,但他忍住沒有再把問題問下去。他隻是想,江湖認得不認得這個新娘呢?

他決定親自出席高屹的婚宴。於公於私,都似乎是有這個必要。

但是,高屹會不會也請了江湖呢?

其實,江湖得知高屹結婚的事情,還是從齊思甜那兒聽說的。

她是要同齊思甜談一個合作。

這一步棋,對騰躍極之重要。

那日在大山鰭,建議江湖為騰躍鞋找東京電影節參賽影片合作的那位記者,和江湖是英雄所見略同。一開始江湖就是這麼計劃好的。

她預備在國內先借媒體用懷舊風把“騰躍”的概念炒熱,用手繪比賽來推出騰躍的新品吸引眼球,然後搭一搭齊思甜那部可能獲獎的片子,將騰躍鞋同中國功夫掛個勾,從國外炒到國內來。而且最最巧合的是,東京電影節期間,在東京有個國際鞋業展覽會,太過天時地利了。

如今就差人和。這需要齊思甜的配合。

江湖先是請嶽杉出馬同齊思甜方麵洽談,被打了回票。

從初中開始,江湖就知道齊思甜是一等難纏的角色。她若是求你辦事,必定千好萬好,若是反之,則效果也相反。當年“紅旗”盛大的時候,齊思甜為了爭取到拍一支“自由馬”的廣告沒少在江湖身上下功夫。當然,她現在也有權利拒絕一支收入也許並不是十分豐盛的廣告代言。

這些人情冷暖,這段日子以來,她是嚐遍了。

江湖想起一段舊文,徐斯請齊思甜拍廣告,可是送出了一層公寓呢!也許這年頭男色加財色才會更吃香。她苦笑。

不過齊思甜畢竟懂人情世故,打了個電話同江湖打招呼。她說:“老同學,經紀人對我的代言管的嚴,本非我所願。”

江湖講:“沒關係,可以理解。”

齊思甜問:“什麼時候見麵聊聊?好幾回和你在一個場合內碰頭,總沒空說上話。”

江湖隻是苦笑。也許是因果循環。在父親在世的時候,是她從來不主動與這班別有用心的同學們攀交情,到如今,輪到她自己別有用心要攀附交情了,也是同樣這般的難。不是沒有一點點的自怨自艾。

齊思甜又說:“也許很快就有機會了,聽說海老師和高屹結婚了,你會不會參加婚宴?”

江湖沒有愣很長時間,她是這樣答的:“哦,是嗎?大概會去吧,看我的時間。”

掛上了電話,江湖愣了很長時間。

她就坐在辦公桌前,一個不注意,窗台上的仙人掌已經長了老大一圈,針葉繁盛。

她從來不養植物,念初中時上生物課,老師布置同學們養花作業,她選擇最不用費心的仙人掌。她把種著仙人掌的花盆放在鞋櫃上,高屹每個禮拜會來家裏給她輔導功課,順便從江旗勝手裏領取家教報酬。他進門時習慣用一隻手撐著鞋櫃,用另一隻手換鞋。

江湖想用仙人掌來紮他的手。因為他總是不理她。

多幼稚的惡作劇?江湖罵自己天真無聊。

發這一陣呆,時間過得飛快,已經晚上七點半了。

嶽杉每天七點半下班,下班之前會來找江湖聊聊。這天她同樣準時來了,手裏拿了一疊資料,隨手放到了江湖的辦公桌上。

兩人交流了一陣公事,嶽杉把所有報告都講完,才遞出一份資料:“這是利都百貨五樓運動城的專櫃租賃合同。高屹手底下的人送過來的。”

江湖猝然一驚,早已平靜思潮開始翻湧。

嶽杉說:“他給了個五樓最好的位置,價格也很公道,很符合你計劃裏的直營店發展的策略。簽與不簽,你看著辦吧!”

江湖很唐突地問嶽杉:“如果是爸爸,他會不會簽?”

嶽杉考慮也沒有考慮:“你爸爸講過,人在市場上,就算被對方插過兩刀,隻要生意可做可發展,仍然可以合作。他去廉政公署指正過你爸爸,但這份合同我研究過,沒有太大問題。”

但是,這是讓江湖會痛徹心肺的取舍,她說:“可是,高屹他——”有太多話難以啟齒了,忽而眼內忽然蓄滿了淚,嚷:“我不想——簽。”

嶽杉眼前的江湖,又回到幾個月前那副迷惘又痛不欲生的模樣。這是最令她心痛的。她感同身受。

她難過地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江湖放在書架上的鏡子,倒映出自己的麵容。兩鬢微斑,麵染滄桑,的確是不年輕了。

幾番滄海浮沉的蒼老身軀,願意重拾鬥誌,站到這個女孩的身後,是因為從她的背影看到了另一個背影。

嶽杉以為可以再次見證另一個王國的建立。

但江湖畢竟年輕。她有他父親的心機,但卻又有更多年輕的羈絆,那些無謂的羈絆,在江旗勝曾麵臨的困境麵前不值一提的羈絆。

這些羈絆讓她糊塗,讓她軟弱,讓她痛苦到無法保持清明的頭腦。

嶽杉說:“傻孩子,你怎麼還把高屹看成是你爸爸的對手?你太不了解你爸爸了,以他的見識和手段,怎麼可能敗在籍籍無名的小輩手裏?憑他高屹,就算讓你爸爸那些投資失誤了,那又能怎樣?江旗勝就算是做錯了,也是有本事扭錯為贏的。”她握住江湖的手,“你別小看了你爸爸。”

江湖在這一刻仿佛又回到痛苦的當初,怎麼都解不了的心結狠狠捆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呼吸都困難。她隻是拚命搖頭,現時現刻沒有辦法做其他的思考。

嶽杉感到很累。她露出疲憊的神態,站了起來準備離開。女孩還陷在痛苦泥淖深淵無法自拔。她以為她有著江旗勝的剛強。

但嶽杉站了起來,江湖立時察覺到了。腦中保留的一段清明,讓她知道不能讓嶽杉在此時離開她,然後再用另一種態度來猜度她。

幾乎是下意識的,也是別有用心地,她在嶽杉還沒走出這間房間時及時開口:“嶽阿姨,我知道我自己很蠢,總是想著這些。可是,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悲慘的事,不是你站在我麵前,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你做了足夠讓我痛恨的事情,我卻沒有足夠的理由去恨你。”

她的語氣極為悲戚,讓嶽杉不禁站住。

江湖用紙巾把眼淚擦幹。

她想,她很久沒有完整地去想一想,那段往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但是她願意把這段往事向嶽杉傾訴。

十四歲之前的江湖,一直以為高屹的生活中,隻有自己和高媽媽兩個女性,她有足夠的時間霸占高屹的全部時間。

當然,這是在高屹遇見海瀾之前。

江湖還記得海瀾當時是師範學院的大學生,派到學校來實習。報到的那天,穿了樸素的一身白,清清秀秀的。她當時給江湖的班級上視聽課,放的片子是《泰坦尼克號》。

她把片子內的經典英語台詞一句句寫到黑板上,在同學們陌生的單詞上標上了音標。

視聽課是兩節課連著上,中間休息的時候,江湖看見高屹站在教室門口。

她以為高屹是來尋她的,但是看到海瀾走了出去,過了好一會兒才進來。

平靜就這麼被打破了。

江湖知道高屹和海瀾有牽扯,是在酒吧的門口。

父親有時候會帶她參加飯局,見識場麵。這天的飯局氣氛很熱烈,後來又去了酒吧加節目。江湖非要跟著去,父親寵愛她就把她帶上了。

海瀾出現在酒吧中央舞台,她穿著白色長裙,抱著一把吉他,聲音像緩緩溪淌,清冽悠揚。

隻是回家的時候,她趴在爸爸的別克君威後座,往後看的時候,覷見了高屹。他靠在酒吧對麵的牆壁上頭,看到海瀾走了出來,也不管紅燈亮起來,敏捷地穿過馬路。

江湖的心驟然一緊。

海瀾代初三年級的英語興趣班和自習課,她很年輕,看起來頂多像高中生的樣子,所以很有親和力。許多學生都喜歡她。

有個同學的母親是師範學院的老師,她知道了一些關於海瀾的情況,譬如海瀾是北方小鎮考來本地,家裏隻有一個重病的母親。

齊思甜歎:“海老師很自強不息啊!”

江湖不屑地想,自強不息個鬼。

她回到家裏,把仙人掌放在鞋櫃上,再打開電視機,心安理得地開始看《還珠格格》。高屹會在這天來給她補習。她初三了,還是漫不經心的。

這所重點中學的校長是父親的同學,學校裏有項獎學金由“紅旗集團”讚助,所以江湖沒有什麼精神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