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看後視鏡,對齊思甜說:“你的保姆車來了。”
齊思甜開了車門,用手按住胸口,說:“我得去好好說說司機,在這個時候去加油是瀆職。”
徐斯說:“這裏你的粉絲和那群狗仔不會發現。”
他們講完互相道別,徐斯忘記給齊思甜一個吻別,齊思甜也沒計較。
徐斯是回了自己前一陣才置在浦東近郊的別墅這段相當長的路上,選擇在這處暫居,完全是為了配合新的業務。因為這裏離開幾間新收購的製衣廠和製鞋廠相當近,很利於公事的開展。
征程一旦開始,勢必要全力以赴。這是他的習慣。
回到別墅裏,徐斯把西服丟給了家政服務員,鬆開領帶,一路上了樓進了書房,開了電腦,把任冰事先做好的關於“騰躍”的資料翻出來閱覽了一遍。
資料是他早就看過的,他又把當初任冰建議收購“騰躍”的意見看了一遍,任冰的意思是騰躍有大批熟練工和老製鞋匠,製鞋經驗可利用於童鞋的生產上。
徐斯敲了敲桌麵,喝了一杯馬丁尼,然後想,糟糕,騰躍是個可好好利用的工廠,他不是那麼舍得就賣給江湖,那麼該應付她呢?又猜,依照江湖的性子,明天一定會很早就來尋他。
想著,他不自知地笑了笑。
正如他所猜測的,江湖的確一大早就抵達了徐風集團的辦公大樓。
江湖承認自己是著急了一點,她在早上九點一刻就打電話給徐斯的秘書,當即便講十點即抵達,根本不容秘書有任何推諉的言辭便掛了電話。
她壓根不想浪費時間了。
昨晚,徐斯那句要她拿proposal,確實提到點子上了。
江湖根本就沒準備過proposal,她隻在肚子裏打了腹稿,自己注資“騰躍”五百萬,可以讓徐風成為第二大股東,每年享受紅利。“騰躍”隻是一間經營困難的小廠,對徐風這麼龐大的機構來說是可有可無的,徐斯應當成人之美。
她連夜做了proposal,用精美的圖形表示未來的利潤。她想,有值得期待的紅利,徐風方麵還有什麼不可同意的呢?
隻要徐斯同意了,她可以把他們一切糾葛過往扔到黃浦江裏去,從此好好經營廠子,為徐風這位二股東賺取利益,以示誠意。
直到江湖走進徐斯的辦公室,她仍然是這麼想的。
徐斯的辦公室在這棟徐風大廈的二十八層,雖然處在離開鬧市中心一公裏遠的方位,但是仍可俯瞰鬧市繁忙世界。
徐風大廈是徐風集團建造的,但徐風集團僅占了二十到二十八層,其餘樓層均出租給實力雄厚的外企國企私企。每年收租便夠徐風好好進一筆大帳了。
這比紅旗集團每年向地區政府繳納廠房租賃費又是另一種姿態。
徐斯站在這層二十八樓,絕對絕對是他自己的山頭,他合該稱王。
江湖走到他的辦公室內,入眼的是美式的簡約裝修,在落地窗前,還有微型的高爾夫球道。徐斯站在窗前,盯著弧形不鏽鋼辦公桌上的電腦,手裏握著高爾夫球杆。
江湖走進來,徐斯擊出的球剛好進洞。
他伸手請她坐下來。
江湖沒有多說什麼客套話,坐定後就把隨身的筆記本電腦拿出來,立刻切入正題。
徐斯一直在仔細聽江湖講述。
她口齒一貫伶俐,聲音也算動聽。當她用和善態度講話的時候,還是挺吸引人的,尤其是她做的東西很專業,財務分析的角度很精準,表述得也很到位。
隻是,這個計劃已經不是徐斯想要的了。
他用了半個小時,聽江湖講完,然後開口說:“江小姐,你的計劃和我的預想還有一段距離。”
聞言,江湖想要立刻站起身來,眉毛也要跟著豎起來,但是她強迫自己還是坐著,望住眼前的這個男人。眼神裏的非善意是沒有辦法強迫自己不帶的,她抿一抿唇,至少繼續強迫自己不要現下口出罵言。
徐斯望著對麵的江湖。
他能預知自己這句話講出來以後,她會有多麼大的反應。她的喜怒哀樂,從來形於外,甚至到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是體會過的,因此也能理解。
目前,江湖隻是咬牙切齒怒目相視,已經算進步了。
有進步就好。
徐斯得以把自己的話題繼續下去。
他說:“江小姐,徐風入股騰躍後,已經為騰躍談下了北美的運動鞋加工合同,雖然金額並不算很多,但是年底就能收款,可以發給全廠三百名工人相當豐厚的工資,讓他們明年春節衣錦還鄉。”
徐斯把話講的很慢,慢條斯理的,他相信信息會全部抵達江湖的心中。
她應當聽進去了。
江湖的牙關首先鬆了一鬆,娥眉微蹙起來,不知心中動了幾何。
這一定是江湖沒有考慮過的問題——騰躍是一個廠,還有三百名工人的生計要考慮。
當然,江湖也想到了一個問題,她開了口問:“你不打算生產騰躍鞋了?”
徐斯答的很簡單也很犀利:“騰躍鞋目前的銷量沒法保證工人在今年春節有紅包有雙薪。”
他說完,伸手過來,為她關掉了筆記本。
亮堂的屏幕瞬間就黑暗下來,江湖的心跟著灰了下來。
他說了一個太過光明正大又根本無法反駁的理由。心頭的氣,就這麼一點一滴不由自己意誌般地自行消掉,她在他的麵前輸了。
江湖一言不發地站立起來,將筆記本裝入自己的電腦包裏,隻能對徐斯講一聲:“打攪了。”
徐斯很有風度地將她送到門口,徐斯的秘書又將她送到電梯門口。
他一直目送江湖進入電梯。
此等情勢之下,江湖沒有吵,沒有辯,沒有任何失禮的地方。誠然,她還是驕傲的,昂頭挺胸,絕不垂頭喪氣,保持了江旗勝千金的涵養,但也應該是識時務的。
江湖雙腳踩進電梯裏,電梯下移,她跟著墜入深淵。
一切的一切,是自己的咎由自取,分明不能怨其他人。人在江湖,就需認清實力和勢力。
江湖緊緊抓著電腦包,狠狠閉上眼睛。
徐斯是贏的太漂亮了,他的理由讓她再有滔天的憤怒都沒有辦法斥責,甚至一開口斥責,便純屬她的無理取鬧。
江湖將背抵在電梯冰涼的鏡子上,沒有了任何的氣力。
這一輩子都不曾如此狼狽,如此碰壁。
江旗勝千金,不過因為是江旗勝的女兒,才能夠格當“千金”,沒有了江旗勝,她也不過是勁風之中東倒西歪的草芥。
電梯在二十層停了一下,任冰走了進來。
不管怎麼說,江湖對此人,心頭還有抵觸,她沒打算同他打招呼,倒是任冰帶著和善的笑容誠懇地先開了口:“江湖。”
江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做聲。
任冰卻自顧且真且切且直接地向江湖建議:“騰躍的情況不太好,要想把這個牌子再打出來得費力氣,還不一定成功。江湖,你不妨試試其他的投資。”
不能說任冰不算是提點,他能在父親逝去之後,還主動來關心自己,算是善意的了。江湖這樣想。
但是他是父親的麾下大將,如今那些所作所為,算不算賣主求榮?又這麼轉念,江湖便又沒有了好臉色了。
但是,任冰的提點,和徐斯表達的訊息,無一不直指了訊息所表明的幕後事實。江湖問:“徐斯壓根沒打算扶植騰躍本品牌?隻想讓這廠子做他童裝的加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