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遍野,土坑碎石交錯,一望叢山不絕,周圍烏鴉偶涎一塊腐肉匆匆而過。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邁著蹣跚腳步,揣著最後一口氣正艱難往前挪動。
乞丐頭發枯亂,身上破爛衣服與黝黑皮膚相融,唯一清明的便是疤痕叢生的臉上那一雙精光。
這是第三十三天,逃亡之路的三十三天,一個月前那場仗,本該被她派出去偷襲敵軍的黑甲部隊突然出現在後方,與敵軍裏應外合打的她措手不及,到底是從小隨軍,與屬下拚死突出重圍,狂奔四天四夜向西求援。
豈料京都群臣上書夏主,汙她通敵叛國,派濟州統帥張顯拿她回京問罪,雙方剛一見麵,張顯不由分說將一路護她的屬官將領通通斬殺。
“張顯,你敢殺朝廷將官。”
“文玖琰,國主有令,敗軍之將就地誅殺。”
“是國主的令還是你的令?”
“敗軍之將還如此囂張,怎麼,以為你母親是繼後,能保你無虞?”
張顯抬手,周圍持弓弩兵士對準眼前百米處一小撮殘兵敗將。
一萬夏軍,五十幾名殘部,她不記得自己怎麼活下來的,怎麼逃出來的,那五十多名和她朝夕相處的兵士在哪裏。
她隻記得臉上這些縱橫交錯的疤痕是她親手所劃,眼前叢山陡崖,和隨時準備等她死的烏鴉。
正值深秋,文玖琰身上殘破的衣服就是塊抹布,這個世界總有幸運的人,甚至是動物,想來不用等太久,入夜氣溫驟降,野狼環伺,這場美食盛宴給寂靜可怖的山野間帶來不少熱鬧。
“還活著嗎?”有人推了推她肩膀,靠著昏迷前一絲模糊看到一抹藍。
男人身形挺拔流暢,眉眼溫柔,有副好皮囊。
“死了,可不救...”這人聲音聽起來沉穩舒緩,給人踏實感,但說的話卻不好聽。
“救我...賞...”她被抱進寬厚的懷裏,用氣音擠出三個字
“賞我什麼?難道賞我和你一樣被人追殺,流落荒野,還是賞我馬革裹屍,家破人亡?”男人打橫抱著小乞丐,氣若神閑的走在光線越來越暗的山林間。
一條河岸小街,熙熙攘攘。
水車伴隨兩邊商販勾畫出小鎮煙火美景。
這是一間一進一出的房舍。男人坐在窗戶邊上折紙元寶,有意無意瞄眼對麵床上躺著的人。
“小白,要兩紮元寶,四捆燒紙,兩支蠟燭。”一身白衣羅裙,體態豐腴,眉心一顆小痣,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女人說話爽朗,邊進門邊往裏間床邊看。
“好的,張嬸”
“還沒醒啊,這都多少天了,你就是傻,撿什麼不好撿個小乞丐,看她這臉,定是有仇家,到時候找到這裏來,看你怎麼辦?”
“張嬸,你的東西。”
“別怪嬸子話多,雖你樣貌還不錯,但畢竟開的是白事鋪子,整天和死人打交道,很多人家忌諱著呢,又撿了個小乞丐,模樣那嚇人,誰家還敢把姑娘嫁給你。”張嬸一副痛心的模樣,接過東西,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男人不以為意,來到床前,剛撩起袖子想要伸手觸碰她的額頭,突然被眼前昏迷的人掐住脖子,反身壓在身下。
“這是哪裏,你是誰?”不知是不是張嬸嗓門太大,把她喊醒了,突然襲擊定是做了準備的。
文玖琰眼裏藏著殺意,雖換洗了衣服,但臉上疤痕縱橫,看著不比之前舒服多少。
“小白,白事鋪店主,我在西風坡把你撿回來的。”
“地理位置”
“大啟青秀城...虞溪鎮。”小白被掐的滿臉通紅,憋著勁咬出幾個字。
“為什麼救我?”
“看你可憐,不忍看你被野獸分食。”
“這話也就小孩子願意相信,不說實話小心我掐死你。”
文玖琰說著又緊了緊手裏的力道,征戰多年,她殺過的人比吃的飯都多,出了城,不說遍地餓殍,就那些戰死的,餓死的他不去救,偏偏救她?
“兩國交戰,死的人越來越多,辦白事兒的人家激增...我店小利薄,請不起人,想著救你回來也能幫我幹幹活...”
“我是外傷,救治成本不高,救不活大不了扔出去一埋,若能救活,再給口飯吃,這免費勞動力,積年累月得省多少工錢,好算盤。”文玖琰鬆開小白的脖子,從他身上起來。
“你這人,要不是我救你,你早被野獸吃了,不感激...就罷了,還這般暴力...”小白邊咳嗽邊喘氣,臉紅的泛著紫。
“幫你幹活可以,但要付我工錢,介於你救了我,可少付一半,直到還清你的救治費。”她身體後移,倚靠在床沿,試圖讓自己眩暈感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