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河北的一個小山溝溝,劉家梁,一個荒涼的沒人能記得起的地方,地不夠肥沃,那裏的人們起早貪黑地在地裏幹活,用牛拉犁,用馬車拉水,可是產量就是上不去,太陽懶懶地照著,人們黑紅黑紅的臉被日光曬的鋥亮鋥亮的,男人女人閑時總是往西牆邊一靠或一蹲,男人們不停地抽著那旱煙袋,女人們解開扣子在那裏誇張地喂孩子吃奶。剩下地就是天南海北地亂侃著,不時還發出陣陣怪笑。
正是解放前夕的農村,人們期待著那聲炮響而又不知炮響之後會不會有安寧的日子。
那裏隻有山,沒有水,山也是荒山,有的山甚至寸草不生,劉春明正在田裏幹活,六月的太陽曬著他的背,他的一雙大手一天能鋤下兩三畝地,小三從村口跑來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怎麼啦,劉春明問。“生,生”,小三半天說不出話來,把劉春明急的快瘋了,是不是你嫂子生了,對,小山不住地點頭,劉春明顧不得問男孩還是女孩,像兔子一般跑回了家。
土坑上,一個可愛白晰的女嬰靜靜地睡著,孩子的母親安詳地微笑著,現在他們家已經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劉春明樂的合不攏嘴,盡管家裏早已快揭不開鍋了。他們給女兒起了名字叫喜子。
日子過得很艱難,劉明春明和喜子娘天天在地裏幹活,兩個人恩恩愛愛,過得雖然苦了點,但還是幸福的。可是好景不長,就在喜子四歲的時候,劉春明得了重病,也許就是現在的癌病吧,沒錢去看病,甚至連顆止痛藥都買不起,不到半年就去了。
喜子的母親帶著比她大五歲的哥哥和她為她父親上完墳,磕了頭,不顧村人的冷笑,來到了鄰村李家坊的範中偉家。
範中偉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四十歲了還不知娶婚婦是什麼滋味,這下好了,媳婦和兒女都有了,喜子娘他們去的時候,範中偉從櫃底的包袱皮裏取出隻有過年才穿上一回的那件藍土布衣,站在家門口傻樂著,喜子和他哥跟在娘後邊,就這樣他們來到了範中偉家。那個時候多一個人就多個吃飯的,喜子還小,經過兩人的商定,隻養活喜子他哥到十歲,然後就不再管他了。一年後,喜子的哥哥楊子被送了回去,由孩子的大爺來養活了。喜子那時五歲,他不願哥哥走,可是沒有辦法呀,喜子沒命地哭著不讓楊子走,楊子說,好妹子別哭,等哥來看你和娘。
就這樣,喜子和她娘和她繼父在一起生活著,喜子娘是個勤快人,思想也開通一些,平時幹活利索,雖說是結過婚的人,卻也是村裏一等一的人物,她嫁了範中偉也算是安心了,這輩子沒什麼指望了。範中偉雖然有點憨,可他娶了媳婦也是有想法的,他想要兒子,自己的,養活自己的兒子總能行吧,他一直盼著,可是後來,卻發生了這樣一件事。
喜子娘常去村裏的柳明枝家嘮磕,自從她嫁過來,柳明枝沒少幫了她的忙,有時借一兩斤米都不用還了,柳明枝為什麼有錢呢,好像說她的男人是還鄉團的,但誰也沒見過,他男人不常回來,有時夜裏回來,天不亮就走了,這些年柳明枝過的不容易,帶著孩子,整天提心吊膽。1949年解放了,一天傍晚,他男人回來了,喜子娘正好也在,他男人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帶了一幫弟兄,一進門,柳明枝就又哭又罵開了“你還知道回來呀,你這個死東西,有種你就永遠別回來,這些年我和孩子是怎麼過的,你知道嗎,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他男人嚇得趕緊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別說了,要是讓人知道,你我還能活嗎,事到如今,我也是沒辦法呀,我能回來嗎,快去做飯吧,弟兄們陪我回來,吃了飯就得走”,其實柳明枝也明白,隻是一個女人,實在是不容易,哭罷,她又去給他男人做飯了,喜子娘覺得柳明枝的男人雖然是什麼團來的,但也不是那麼太壞,這樣的男人似乎有點像男人,比他家範大傻要強一百倍,也許一開始找這樣一個男人,兒子也不會被送回去,想著她也一起幫著做開了飯。
後來,那些人全被抓住了,包括柳明枝也被當作同黨一起捕了,那些人就是現在說的漢奸什麼的,抓住了就不會有好活。
有人跟喜子娘說,你快跑吧,有人把你給也告了,說你給那些人做過飯。喜子娘帶著喜子連夜跑到幾十裏山路,來到了五田鎮,在那裏一躲就是半年多。
要說是誰告了密,喜子娘還是猜到了,就是那該死的東口住著的李國成的妹子。這話還得從半年前說起,喜子的哥回到大爺家,大爺大娘沒錢功他念書,隻好讓他幫著賣菜,家裏種的幾小塊肥田都種了菜,舍不得吃,賣了錢做生活費,賣菜的活就交給了楊子,十來歲的楊子挑著菜到李家坊來賣,誰都知道他是想娘和妹了,順便也來看看。有一次,他的豆角賣四分錢,可李國成的妹子便要三分錢買,這樣也行,楊子總不能把菜再挑回去吧,李國成的妹子見楊子小,想不給錢,就說楊子的秤有假,菜沒給夠他,那時候哪有那麼多假呀,再說一個孩子。楊子雖小,但生活的磨練讓他過早地成熟了,他與李國成的妹子發生了口角,他們還差點打起來,被楊子娘和村裏的鄉親擋住了。後來這事就過去了,誰知道這李國成的妹子居然還記仇,在關鍵時候害了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