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寧初思忖,既然馬三娘跟她提起了太宗所說的話,提議她早些離宮,那麼現在的馬三娘,便是足夠信任的。
將這件事情交托給她,不會出什麼差錯。
武寧初這麼想著,目光瞥向了桌案上的筆架。上麵六七支粗細不同的木杆筆懸掛著,武寧初隨意取過一支,又從紙堆裏拿過一張。提筆蘸墨,由右至左,一排排地寫道:“多日不見,尚且安好?今日又有一事,盼君相助。”
武寧初寫罷,將筆擱在一邊,對著桌案上那一片白紙黑字凝視了一會,發了會呆,最終將那紙拿起來,放在燈火上麵燒了。
她從桌案上的紙堆最上麵又拿過一張紙,繼續提筆寫了下去。卻不知為何,寫下來的,跟上一次原文的一摸一樣。
武寧初皺了皺眉頭。繼續將字揉成了一團,又從紙堆上麵拿出了一張嶄新的,猶豫了一會,寫道:“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對著字凝視了良久,武寧初將那一張紙小心翼翼地從桌案上拿了起來,在風裏麵吹幹了之後,對折起來,拿過擺在桌案上麵的一個棕色的木製錦盒,放了進去,將盒子蓋上,放在一邊一張紅木梳妝台的台麵上。
武寧初又從紙堆最上麵拿過一張紙,坐在榻上,提起筆來。她深深呼出一口氣,將方才寫的那些原文一氣嗬成,看著紙上的字,終於安下心來。
“馬三娘,如果有機會出宮的話,替我將這封信,送去城郊的那個破屋,交給李太史。務必要親手送到他手裏。”
看著馬三娘點頭,將那封信收在了袖子裏,武寧初放下了心。
馬三娘前腳剛走,忽聽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從院子那裏筆直衝進了堂廳。門簾發出一陣叮叮咚咚的響聲,武寧初抬眼一看,一個淡黃色袍衫的身影,已經站在門簾前麵,呆立在那裏,睜著圓目緊鎖著武寧初。
武寧初心念一動……已經快一年不見了,可看他魯莽地闖進來,連腳步都不帶停的樣子,似乎他是一點都沒有放下。
“武才人,我聽王二貴說,你剛進了宮,就來東宮找過我。”李治一邊說著,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了笑容。
武寧初猶豫了一會,點了點頭。隨即,感覺一隻手猛的握上了自己的手臂。隔著一層薄紗的衣服,武寧初感覺到了那掌心中傳來的體溫,心下一驚。
武寧初轉過頭來,用力地看著李治瞪了過去,示意他趕快放手。不料,手臂上麵傳來他更有力的緊握,緊緊地貼著她的每一寸皮膚。
武寧初猶豫了一會,也沒有打算再掙脫開他的手,反而很是平靜地任由李治握著自己,牽起口角,微微一笑道:“太子,我的確是來東宮找過你。不過,我隻是覺得,這一次我去見聖上會有危險,所以就想來東宮找你求助。可是王二貴說你已經在了兩儀殿,所以我想也沒有什麼麻煩,於是才走了。”
李治頓了一會,臉上閃出一絲狐疑的表情。他握著的手漸漸地鬆開。武寧初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
趁著一個機會,抽回自己的手,自己在手腕處揉了一揉。武寧初在榻上坐下,呼了一口氣。
下一刻,身邊響起一陣衣袍翻動的聲音。武寧初抬眼一看,李治貼在自己左邊,也在塌上坐下了。
他轉過頭來,彎折嘴角,就這麼側著臉打量著自己。
“快一年不見,武才人似乎變了好多。”
“哦?”武寧初聽了,不禁應了一聲,側過臉來瞥了他一眼。反而是跟李治分別了快一年,武寧初卻沒覺得他有什麼變化。
“變瘦了。”李治低著眼,看著腳上的鞋子,淡淡地說道。
武寧初沒有說什麼,牽了一牽嘴角。忽地,她感覺左邊那道灼灼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側臉上,將她看的有些不自在。
猶豫了一會,武寧初最終轉過頭去,跟他對視。
視線撞上的那一刻,武寧初似乎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了一些異樣。
李治緊抿著唇,良久,開了開口,卻又很快重新抿在了一起。屋子裏很是安靜,連呼吸聲都可以聽見。
終於,他呢喃了一句:“我……嚐試過,可還是沒有辦法忘記武才人。”
武寧初聽得一怔。又感覺,一隻手從她背後繞了過來,搭上了她的肩膀,將她輕輕地壓住。
眼前,李治淡黃色的身影漸漸湊了過來。他的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每一次微笑和每一次眨眼,武寧初都能看的輕輕楚楚。
正在這時,一個念頭猛然竄入了武寧初的腦海中:趕快阻止他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