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武寧初拉了一把,或許就踢中了三娘。
武寧初鬆了一口氣,抬眼看向來人。方才她盡力要將那人攔在門外,這一會必然是惹怒了他。
他睜著一雙怒目,朝武寧初看了過來。
“房公子……”武寧初隱約有些明白了他的來意,還想先讓他冷靜一下,便這麼喚道。
方遺直根本沒有理武寧初,而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使得武寧初下意識地從他手裏抽回自己的衣角。可是那隻手仍然抓著她不放,像一隻鐵鉗一般抓住了她:“跟我走!”
武寧初一愣,直覺告訴她,這一次隻有凶多吉少。
可是方遺直手上的勁道很大,以她一個女子的力氣,根本不是對手。武寧初隻得仍由那一隻手將她往屋子外麵拖了過去。
“等一等!”在院子中央,武寧初看到那道土牆的屏風時,不禁喚了出聲。從她住進房家的那一刻開始,就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裏。因為武寧初知道,一旦離開,不僅對自己,而且對房家,以及房家的每一個仆人,都是災難。
方遺直轉過了頭來,雙目直直地盯著她,抿著嘴唇,儼然是剛才那副怒氣沉沉的樣子。他不屑地瞥了武寧初一眼。
“你要帶我去哪裏?”武寧初趁著停下步子的一小個間隙,問道。
“當然是宮裏!”他眉頭一豎,又飛快地轉過頭去。武寧初感覺袖子上又加了一把勁道,硬生生地抓著她的手臂不能動彈,似乎要把她的手腕給扯斷了。
宮裏?無端端的,為何要帶她入宮。
心念一動,武寧初不禁甩開他的手,大罵了一聲:“笨蛋!你嫌活的不耐煩是麼?”
她當然明白方遺直要做什麼——她一夜之間忽然離宮,太宗自然要派出禁衛四處搜尋。隻怕現在外麵風聲很緊,私藏她的人,那是死罪一條……將她交給太宗處置,自然是個極其安全的選擇了。
可他有沒有想過,太宗一見武寧初是誰送入宮的,一查起來,立刻就明白了事情是怎麼回事。
方遺直聞聲,轉過頭來看了武寧初一眼,皺了皺眉頭,腳步一頓,又繼續抓住她手腕,加快地朝前麵走去。
這一次,無論武寧初再怎麼拚命掙脫,隻是感覺手腕上多了一陣被握住的漲痛。
武寧初最終放棄了跟他理論。穿過那道土牆的屏風的時候,她回頭看見了從屋子裏麵追出來的三娘。三娘睜著一雙驚愕的眼驚,一直站在那門檻旁邊,眼巴巴地看著武寧初被方遺直拖出去。
出了那小院子,武寧初身邊正要有一個提著紅木食盒的仆婦路過,她好奇的目光看了看方遺直,又立馬定格在武寧初身上,立刻慌忙地跑開。
武寧初見了,不禁苦笑一聲。一路上,遇到的房家的仆人全都對她避之不及,像老鼠見了貓似的一溜煙逃開。所以方遺直這一路走的尤其空曠。
當方遺直將她拉扯著,一路大步走到房家的堂廳時,武寧初看著堂廳的景象,不禁傻眼了。隻見幾根支起房頂的楠木柱子的頂端,統統掛上了白色的錦緞,而一眼朝堂廳看去,卻見一副巨大的白色幕布中間寫了一個黑色的“奠”字,幕布左右還有掛著各種白底黑字寫的對聯,堂廳中央,停著一副黑色的木管。
武寧初看的一怔,腦海中,那天李淳風跟她說過的話猛然回想在耳邊……
“……我知他馬上就要死了……”
武寧初不禁對著這一片皚皚的白色,出起神來。
雖然她早已經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真正麵對的時候,武寧初依舊覺得似乎那個人還沒有死。
武寧初默默對著那一副木棺,心下哀歎。
正在這時,堂廳裏麵,走出來一個渾身白色的身影。武寧初眼前一亮,是房遺愛。一股希望的感覺從心下湧升起來。
或許,他可以說服他兄長,令方遺直不用將自己送到太宗那裏。
武寧初打量著房遺愛。他依舊是一身白色,隻是不是他一貫穿的袍衫,而是一身白色的喪服。幾天不見,他消瘦了一些,臉上也現出幾分憔悴的色澤,想來這幾日過的是不太好。
“武才人?”方遺直的一聲叫喚從正廳裏麵穿了出來。武寧初吃了一驚,不想他第一個叫的不是他兄長,卻是自己。
房遺愛睜著一雙詫異的眼睛,朝武寧初打量了一會,又瞧了方遺直一眼:“大哥?你怎麼把她帶到這裏來了?父親說過,她不能出那個院門一步的。”
“父親是這麼說過。可是現在,禁衛都將整個長安都翻了過來。想必搜到我們府上來,也隻是早晚的問題。如果現在不將她送出去,等到聖上發現了,還來的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