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貴拖著武寧初,直往宮門的另一邊方向拽去,飛速地躲進了附近的一塊突進來的假山後麵。
武寧初探出頭來,遠遠看了看那邊的李治。
那個黃色的小點剛站起來一步,又倒在了人堆中。
武寧初心一揪緊。王二貴又扯了扯他:“你們走的時候,我貓在這裏看了一會。太子駕車撞進宮門裏來的時候一個急刹,後麵車身太重了不受控製,所以才翻的車。不過武才人放心,馬匹沒撞到什麼,那些金吾衛看到是太子衝回來,為了他的安全,最後時刻反而將門打開了的。憑太子的身手,本來可以直接躍到馬背上,避免摔倒,可是他卻沒那麼做。”
這一番話說的武寧初心念一動。如果太子這一下完全是一個假摔,為了引開那些金吾衛的注意力而用的,是為了讓武寧初能借助這個機會趕快逃跑。
也就是……太子沒有受傷。倒地什麼,全是他裝出來給金吾衛看的。
武寧初凝視了一眼剛才他們死裏逃生穿過來的宮門。好不容易安排好了馬車,安排好了車夫,不料她還是沒瞞過太宗的眼睛。
不過……太宗是如何發現太子的馬車裏麵,有武寧初的呢?
想來想去,知道她今晚離宮的人除了太子,也隻有王二貴一個。可太子就在自己身邊,王二貴還拚死拚活帶自己躲開那些金吾衛,根本沒有人會跟太宗報信啊?
這時候,武寧初隱約看到宮門那邊,有一隊金吾衛匆匆地從城樓上下來。
透過夜幕,一個清晰的聲音傳入武寧初的耳中。
“那個女官呢?”聲音的主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那片車板的碎片之中,用劍柄將木頭碎片挑開,朝廢墟裏麵打量著。他的身後,隱約背著一把弓的輪廓。
“哪個女官?”另一個在看門的金吾衛說著。那一守門的隊人,都圍在了太子的附近。
而從樓上下來的那一隊,卻根本沒有顧及到太子。隻聽領頭的金吾衛一聲斷喝道:“搜!”人群便向四麵八方散開,挖土三尺地來尋找武寧初。
武寧初一下子明白了,除了埋伏在城樓上麵的那一隊拿弓箭的金吾衛外,還沒有人知道,太子的馬車裏,藏著另外一個人。
怪不得方才車毀人亡的時候,所有人都圍在太子身邊,而沒有人來廢墟中搜尋。這也給了自己足夠的時間躲起來。
雖然如此僥幸,可武寧初望了一眼那三道宮門,現在是怎麼都出不去了。
而此時,武寧初不知道的是,在咫尺之遙的城樓上麵,有兩個身影麵對麵坐在一張棋枰前麵,一老一少,悠閑地下著棋。
老者拿的是黑子,少年人拿的是白子。
老者目光瞅著棋盤,但卻又不是瞅著棋盤,歎了一口氣。而對麵的少年人,緊鎖著雙眉思考了許久,才將一顆白子拍在麵前的棋盤上。
這一招,卻讓老者生出翩翩的聯想……殺,還是放它一條生路?
方才,在老者的糾纏之下,少年人已經經過了一次洶湧的衝殺,一條大龍從棋盤的右上角,一路以各種飛跳,衝到了棋盤的坐下角。
隻是可惜,到現在,那條大龍還沒有辦法做成兩個眼來活棋。唯一最好的方法,便是用打劫來求活。
老者立刻從藤編的棋盒裏,夾起一顆黑子,響亮地拍上了棋盤,發出了清脆的一聲“啪!”
一招下去,已經算到後麵十幾步的發展。打劫的局麵,已經是注定了。
就算是放一條生路,也得看對方值不值得。
老者將目光從棋盤上移開,轉投向少年人的表情上。隻見他的眉間微微展開,似乎是料到了這一步棋一樣,也飛快地落子。
接下來的十幾步一氣嗬成。最後一顆子落下的時候,聽到少年深呼出一口氣,目光在棋盤四麵遊走,開始尋找劫材。
老者心下早已算過,價值相當的劫材,對方兩個,自己也是兩個。可是自己是先手劫,少年一定要多尋找到一個劫材才能勝過他。而自己隻要跟少年持平,這個劫,就是他勝了。
勝負已分曉。老者不禁抬眼,朝城樓下麵俯瞰過去,四麵銅牆鐵壁的廣場之中,儼然就是一個天然的棋盤。
而城樓上麵,本來埋伏好的弓箭手是他的親信。隻等著敵人的棋子一落入其中,就四麵包抄,將它毫無懸念地吃掉。
此時,棋盤上,少年將劫材用盡,最終心灰意冷地投子認輸。
“對了父親,為什麼要在這裏埋伏呢?”
棋局下完,少年人終於可以開口說話。
“因為有些事,聖上不知,可是我們卻知。”老者捋須笑了一笑,“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同樣的事情,對有些人來說,隻要第一次逃過,之後便會留下記憶,不可能再騙到他第二次。”
“我實在是不解。還請父親明言。”
老者笑了一笑,什麼話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