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九(2 / 2)

他說是:“我們再研究研究,你們來是看黑——小趙呀?”

“對,看小趙!”

小趙腿上的石膏這時候已經拿掉了。鄭方桐一見著她就說是:“告訴你個好消息,金幹事已經決定跟老婆離婚了,我們堅決支持你和他結婚,戰友們商量了一下,決定給你蓋一間大大的永久性的防震棚,你就情管好好地住起來!”

小趙看看老金看看我,臉上竟露出一抹羞紅。

老金說:“一塊兒到外邊兒走走吧!”

老金扶著她,我們就去附近的小河邊兒了。河邊很靜,空氣也格外清新。那些以往常見的亂飛亂嗡的蠅蟲們很少,這與飛機經常大麵積地撒藥有關。我們坐在柳樹下說些提情緒和讓人愉快些的話題。鄭方桐說:“老戰友相聚,來它兩盅不錯!”

我說:“你還沒喝夠啊?”

他說:“淨用鼻子喝了,用酒泡口罩兒比真喝還醉得快!”

小趙說:“你們來到我家鄉,不能招待你們,反倒讓你們吃這麼多苦!”

鄭方桐說:“現在是什麼時候?以後吧,以後我和劉幹事來了,你跟老金當然要好好招待。”

不遠處的公路上,不時地有運屍體的卡車通過,車上戴著口罩的戰士們在朝這邊兒看。小趙見了,神情又開始抑鬱。我說:“小趙你唱段京劇咱聽聽!”

她愣怔一會兒說是:“行,唱個老戲吧,跟我師傅偷偷學的,程派:眼見得一場大禍突降臨,眼前盡是虎口餘生之人;眼見得十家倒有九家空,眼前盡是田荒地蕪座座新墳……”

調子太悲,她唱著唱著聲音開始顫抖。我說:“唱個輕鬆點的,讓人愉快的!”

她又唱:“爹莫說爹莫談,十七年的苦水已知源……”那個“源”後邊兒的拖腔兒更悲,不等唱完,她不唱了,她說是:“怎麼想不起讓人輕鬆點兒的戲來了呢!”

我們三個的心裏就都酸酸的。好大一會兒,鄭方桐說:“我講個笑話吧,是兄弟部隊遇見的事兒。說的是有一天,某連在某街清理廢墟,一下扒出一對兒赤裸的屍體,遂問圍觀的居民:‘這家有活的在這裏沒有?’一小夥子應道:‘有!’一戰士問他:‘快認認,是不是你家的人?是你父母還是你兄嫂?’那小夥子認了半天,說是‘這個女的是我嫂子,這個男的不是我哥!’‘再好好認認,臉上血肉模糊,你可能沒認清!’那小夥子道:‘不是我哥定了,我哥沒鑲金牙!’”

不想小趙聞聽此言,“哇”地一聲跳起來,哈哈大笑著跑了。我們三個一下愣住了,遂後又都明白了。我們好歹將小趙逮住,把她抬到醫療隊,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之後,她睡了,我們就走了。